□朱寒霜
初识谈士屺先生是在1993年的“新世界”艺术展上,而真正感受他的艺术世界却是近几年来的事情。当走进他的画室、创办的鄂东书画院、湖北图书馆中国画个展时,总会有某种联翩而来的大雅之气,神情贯注地与长河落日、勾栏青花构成一种天然;而后禅风吹拂,哲思入境,呈现出文人画的舒卷自如与墨彩中的奇野渲染。这个时候,以一种艺术生命的历史观照,在水墨语言中叙说了人生,历史,自然,情感,也在文字的庄严里将美的纯正,文化的力量,思想的深度,在经典与流美、传统与现代中,恰如其分地将自己的艺术人生表现了出来。
一
谈士屺先生的画多以人物、花鸟为主,兼以山水。我们从其静物、风景、遗迹等无生命的自然(人)中看到了被赋予的生命象征,以神遇而不以目视的心灵独运,在寂静中生发出来的孤独傲然。这一切都充满了道法自然、而又空灵自如的人文情怀。作品中映入眼帘的华美绚丽,几乎与静默无关,却有一种阻断喧嚣的返真,格外令人体悟到高贵之品质。自然与情感的协调,意象与内在的统一,通过水墨所赋予的艺术生命表现人格魅力与思想意趣,在繁茂的缤纷世界里留下听不见的声响,天籁,流动,让我们感受到身临其境的个中极致,以及转向心灵的宁静。这种艺术简约而大美,禅意从花木勾栏中,从古道长河中,从人物情态中,不断地变幻而出。其作品通过人与景表露出自己的追求与现实态度,大自然之美,水墨之美,以及由之产生的心灵的诗意与宁静,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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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位以艺术为生命的艺术家,其内心世界必然是丰富的,在西风古道,似花非花还是花的艺术境界中,将水墨与心灵结晶而成的艺术,意境高古,超凡拔俗。
1.历史人物画 有一种充满精神内涵的沧桑感,沉郁感。其内在的奇崛、峥嵘,风骨嶙峋、清峻之气以墨象的意味泼洒其间。看似与现实遥远,而实则与心灵俱进。在一系列的历史文化名流,如李白、杜甫、苏东坡、郑板桥等作品的创作中,画气清朗,展现和再现的是道风傲骨,心致伟岸,追求的是一种人生境界,一种士大夫的人文精神传承,其落拓不羁的意象与笔墨线条之间形成的空间意蕴,达到了心之所至、墨色所染的契合与统一。我们所见到的三幅“苏东坡”作品是最具代表性的,《西山谒佛》、《赤壁泛舟》、《乌台诗案》,足见其一生风骨,尽在其中,无一不是天地间的叩问与反思。
2.花鸟画 若论色墨、线条、格调、布局,都是最具象征意味地表达了这些技巧性的。花卉与静物连在一起,尤其是古器物图案,和一些勾栏窗阁,让它们呈现出一种特有的美感来。那些色墨即是花——即使是一种写意,也能感受到花的存在,开的热烈,生的静美。《怀风歌》、《梦回金箫》、《月满长廊》、《明月几时》、《故国长箫》、《留香台》大气而辉煌,却又引起人回肠荡气,于古色古香中沉浸于春花秋月的静雅之中,上穷碧落,下临窗台,飞鸟,余晖,青花,苍苔,无不浅醉心脾,那是一个花间集成的大千世界,也是一个心灵铺衬的后花园。悠悠哲思里,与诗情画意漫游,无论是打开一扇窗还是一扇门,进入的都是扑面而来的五彩纷呈,《阁外浮云》、《徐凤堂》、《并茂图》布局虽小,却有老眼平生空四海的视野与独立,赤橙黄绿青蓝紫,任何一种色蕴的品读,都有着内敛的蓄势待发,或者奔放的浓缩迂回,《抛珠歌》、《林白遇难》寄予情怀,达于深意,给予人的不只是线条笔墨,而且是充盈的超现实的历史风尘。
3.山水画 有着大格局,意象的空间笔墨伸张,皴法的流美之中再现优美与壮美的统一。那些皴皱的广袤雄阔,山重水复,依稀苍莽深远,如《走古原》、《奔流》、《千年古堡》,《往古故事》,表现尤为充分,它们多以黑色为基调,褐色、赭色辅之,形成天老地荒的亘古万世之厚重感和无极感。但却无压抑的景象,而是颇有走西口、丝绸古道的挥洒之气、仗剑之气,恢弘之气,尽在点皴中涌起千层浪、万重山,以及古城、烽火的沉浮,都在有色的空间、无字的浩气中大展乾坤,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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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士屺先生的作品笔墨高华,心象与意趣无一不是心境的显现,心灵的舒卷。在意象与心性的指向中,他将笔下、心头、胸间的吐纳,融合成艺术的瞬间与永恒的穿越,方寸天地,气象万千。
1.内在观照 宗白华说:把造形与变形、夸张发挥到极致,就是创意与风格。这种独自的自我赋予,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冷暖自知。无论大写意还是小写意,都在是得之于大自在。《板桥辞官》、《济世歌》、《贾岛归寺》、《颂诗门》、《萧瑟秋风》。将作品、作者的气质可以同步地流露出来,画中有我,我中有画,既是参照物,又是如影相随。
2.内象深入 其意境超然,把人物画的感觉特点巧妙地移植到花鸟画的创造之中。这是一种精神的彼岸,直抵心灵。只有在把握了个中三昧的时候,以禅的透悟、佛的光华,灿烂地绽放在尺幅之间,斗室之内;而内在的涅槃早已是气象万千,视野辽阔,其个性与共性的迂回流美,力透纸背。虽然看不见却已深藏,那种昭明心神的直觉感悟都在无相有色之中,如《大地吟风》、《芳菲》、《晚风》、《爱菊图》、《拜石头》、《冬吟》,《诗之仙》等佳作。
3.内涵蕴藉 以心而论,繁华之旅。《独立芳丘》、《神论》、《香踪》、《情与思》,含蓄隽永,清逸放任,是品格与精神,是直立行走的水墨,一直流进水木花草,与心语共荣一世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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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士屺先生在水墨的运用上,可谓色蕴丰赡,浓淡相宜。浓是形散神聚,淡是留白空灵,取墨中庸,墨色的映衬与分化,使色之清绚而妖娆,亦是和谐。虽然笔墨之色随意调遣,色素沉着而明丽,但其中必有一种色系作为底色,然后寻求各色的自然吸引与组合。一般来说,绘画是最忌讳跳色的,但是他却反其道而用之,看似不搭调,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如神来之笔,飞花落彩。《秦时明月》中的黄色,《月满长廊》的暗红,《素秋》中的蓝紫,《青云》中的碧绿,着墨不多,却一下子让眼睛亮起来了,鲜妍夺目。这些有可能是主题,有可能是配衬。底色古朴沉着,格调高古。《晴明》中的七彩之炫,而各色都很相宜,枯润明暗的对比都在一种深静而流转的气象之中,于俗艳中反见大雅,险中取胜,柳暗花明。可以这么说,在他所描绘的花鸟、山水、人物世界里把墨色用活了,你感受到的不仅仅是一幅艺术作品,而且也是赋予艺术生命的感染力。
追求象外之象的意境,达到韵外之致,抒写心灵。《高阁秋声》、《阳春之歌》、《养浩台》、《咸和园》、以无序的状态而跳跃出点画的旋律,《奔流》、《走古原》、《萧瑟秋风》、《黄河啊黄河》、《旧家王城》以雨点皴的静止的笔调而从线条中看到了静水深流,高山古原,残垣断壁、古城墙,以长镜头来展现,寥寥几笔勾勒城堡、骆驼、西风、瘦马、起伏的山脉,点缀其间,那种大气磅礴,雄浑阔远,以及历史的沧桑感、厚重感跃然纸上。有天地间之渺小,天地之无穷,其雄壮也,任“天欲倾,赖以拄其间”。水之生生不息,黄河之水天上来,一路风沙,西风烈烈,有一种人文的精神充盈,一种人的气息,一种大地的厚德,于放意写神中,可以令你感到那种支撑与力量。
绘画作品呈现出的丰富性,画中有诗,画中有禅。其心灵空运,有如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的情致。《清平铺》、《秦时明月》、《旷心图》单从图案自上而下的排列中即可看出某种潜在的命意,这组作品包含着“天”、“地”、“人”这一古代中国朴素哲学观,在汉人的思想中,人是天地的产物,它与天地是并立为三的。 其烘托渲染、虚实动静中有着典型的“象外之象”,由一点泼墨将某个意象引发出整体的联想,借助近似的实写景物让人体味出那些丰蕴的虚象与空灵的境界,传递画外之意、弦外之音的妙谛,唯美地开启了时间深处的心灵之窗,有着灵修般的涅槃如花。
二
陈寅恪先生说,“没有自由的思想就没有优美的文学”。也可以这样说,没有自由的思想,就没有优美的画作。作为学者型的知名画家,可谓文心画魂,以食金石力,养草木心的静美,淡泊明志。在只研朱墨作春山的人生意境,在水墨沧浪与花月中,构建一个思想、文化、艺术与人生的奇幻异域,执着如斯,沉醉如斯。
缘于此,谈士屺先生在绘画理论上主张艺术创造的“内向深入”,要求艺术表现中的“外之观审,内之诉求”,他坚持中国画的笔墨传统,打破惯有的思维模式突破了花鸟画的常态局限,以内象理论导向创新求异,达到自然与心灵的融会贯通与意象深入,将深度的美感构建在传统与现代之间。
文化是灵魂。谈士屺先生作为学者型的我省知名画家,其力作《绘画创作:内象深入论》、《文化原力论》这两本书自成体系,又有着一定的必然联系。无论是先天的禀赋还是后天的文化养育,都是不可或缺的艺术素质。他对于艺术的创作与实践、绘画理论的探讨与研究,以及对于人类历史进步的内在力量,都有十分独到的创见:人类历史运行、社会运行的本原力量即是文化的原动力的认识与洞察,其领域自有不同于人的丘壑胸次。他的诸多论文在《美术》、《江苏画刊》、《美术观察》、《国画家》等刊物发表,也是一脉相承的。
人之三性,悟性贵,理性次之,感性再次之,而我们这个民族,是倒排着的,如何走出“周期律”?自然是要打破常规的。作为艺术而言,悟性是第一位的,理性是富于逻辑思维的,而感性却是灵感喷发的才情,这三者缺一不可,鲜有人能够做到。而谈士屺三者兼备而有之,融绘画、理论与才情于一炉,因而开辟了独树一帜的艺术风范。无怪乎原中国国家画院院长刘勃舒誉其画作曰:挺然高格,逸思奇僻,豪放劲键,古今独步。
三
谈士屺先生的绘画历程是渐进透悟,有着文人画的延伸与创新,颇受宋代人物画梁楷的泼墨画影响,也步其恩师汤文选的后尘,得之真传。对书法有自己的审美意趣,有一种庄严性和秩序感,也是真实心灵的自然流露与流向,日渐呈现出自我的独立与成熟品格,是一种寄予文化精神的独特语言图式。
一生情爱诗书内,万种风流点画中。用这来形容谈士屺的水墨人生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已经年逾古稀的他,在绚丽多彩的绘画世界里,成就斐然。其毕生从事花鸟、人物、山水画创作与理论写作,作品多次参加国家级大展和海外展出,以及应邀赴国外访问,也多次荣膺省级、国家级奖项,荣获国务院特殊津贴,是我省一位颇有建树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