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蒙
诗情燃烧的美丽
——田秭援《永远的心香》序
我读秭援老师的诗,总有一种情感的波流在心底奔突着,那是他的作品在我的心中激荡起来的诗情。
我不知道这是他出版的第几部散文诗集,和他过去的诗集一样,依然诗情洋溢,依然激情如火,依然让人感到沉甸甸的厚重。
每每掩卷沉思,总感到秭援老师的诗章里呈现着一种雅致而深沉的情感形态,那么从容而又真挚,那么浪漫而又纯洁,那么平凡无奇却又感人至深。其实,诗人所倾情描写的,多为我们司空见惯的“风花雪月”,就是我们抬头可见的眼前景物,尤其是本书《卷一》和《卷二》两部分,所收录的大部分是描写日常风光的散文诗。春花,浅草,秋阳,落叶等四季变换的风光,都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景象,却能引发诗人的无限情思,而读者通过被这种短章“微缩”过的艺术空间,看到诗化了的风景,看到天地间的壮美与辽阔,看到万物繁衍变幻给我们带来的人生启迪。
诗人长期生活在北国城市,对风雪最熟悉不过,寒冷的飞雪许多次唤醒过诗人心中的思绪。在诗人笔下,那漫天飞舞的雪花,雪白,雪白!白得晶莹,白得耀眼;白过柳絮,白过盐滩,白过棉团,白得纯粹,白得夺魂。在中国,没有见过雪景的人可能只是少数,据说连台湾人每年都要跑到阿里山顶去看落雪。然而,将“雪白”描写得如此透彻、如此纯洁的诗人,我还说不出第二个。
诗人爱雪,如果说前面的诗句重在描绘雪花的表象特征的话,那么,下面的篇章则是重在表现雪的品格:“一身肃白是雪的标识,其实雪也是很有威仪的,谁都有自己的生命逻辑。”这样的诗句,赋予了雪花灵性和精神。他还说:“雪,殉道者般抱定一个信念,从天庭来到人间。”在他看来,飘舞的雪花不再是自然景物,而是能够给人们带来深刻启示的生命象征。
诗人站在飞雪中感受什么呢?他说:“当我们从忙碌中缓过神来,从紧迫中透过气来,从压抑中舒过心来,我们渴望的还是安宁与自然。”读到这里,我们仿佛看到诗人伫立在鹅毛大雪中,像一尊雕像,虽然与寒冷的冰雪融汇在一起,可他的内心却如波涛般涌动,使我们真正领略到“冬日的一种冷静和美感”(《雪日》)。
他很多次写到月光,《月色》中说:“月色里的故事最美,月色里的身影最美。”在《月光和影子》中,诗人凝视夏绿的青碧,静听秋虫的声音,沉思冬雪的洁白,等待春芽的蓬勃。原来,是一首同名歌曲引发了诗人的悠悠怀想。他接下来写道:“在月色微茫中,有谁,还在乎一片云?一片无所依存的云,在空蒙中飘荡,在寻找故乡,寻找记忆中的老屋?”这诗句,正如朦胧的月色,让人生发出朦胧的记忆与想往。
诗人想念少年时代照耀在瓦楞上的月光,他说,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瓦楞上的月光会是一首诗,一首很美的诗,”因为他想到那种月色,就会回到自己的少年时光,“瓦楞上的月光是一种标记”。这些写景小品,保持着鲜明的诗性,追求着不凡的艺术格调,展示出属于诗人自己的美学风范,是诗人发自内心的诗,发自灵魂的诗,更如他自己所言,许多警言般的诗句是“生命的铭文”。
诗人在这部集子里多次写到蝉,这本是一种极为普通的昆虫,但他同样对蝉鸣赋予了崭新的意境。他说,夏日的第一歌手是蝉。“蝉,把生命献给了歌唱事业;它隐姓埋名,度过了暗无天日的地下岁月,一接触到光明,就热情地歌唱起来。”这样写蝉,那种人们听惯了的夏日鸣噪就有了诗意。
风,是我们每日每时接触到的空气流动现象,而诗人却不止一次地写到它。《听风》写道:“在如怨如诉的风声中,我想起——经过年华沉淀,经过岁月淘洗,经过时光过滤,人生还剩下什么?在如梦如痛的风声中,我想问——怎么能穿过雾霭、尘霾,踏过霓虹、青岚,提升心灵境界、情感疆域和笔触幅员?”人们如此之熟的风声,也能使诗人怦然心动,也能够让他“百感交集”,也能让他对人生作出如此深邃的思考。《一阵风吹过庭院》,吹过人们的发际,那么自然,那么平常,照样能够使诗人生发感悟,他写下“风有使命吗?”这种诗意的追问,顿使作品生发出绵延的诗思,从更深的艺术层面上表现出诗人的审美旨趣。
在整个诗坛不断向病态和丑陋的方向倾斜的日子,作为诗坛宿将,秭援老师却矢志不渝地沿着自己的诗歌航道前行,读他的诗,我们不但敬重他的写作姿态,而且从中感受到那种高洁傲岸的诗歌精神。
“山展阳刚,是为奇伟汉子;水漫阴柔,堪作婉约丽人。如雪的夕阳下,水流泻的眼波淹没了山绯红的面颊,娟娟的琴心与跃跃的剑胆;如幕的夜色里,山萦绕的思绪激荡着水含蓄的心曲,铮铮的侠骨与眷眷的柔肠。” 诗人长期生活在大都市之中,他笔下的山水风光少了些田园景象,但却多了些哲性色彩。他的不少作品中都带有鲜明的哲学思考,与其说是散文诗,不如说是诗化了的哲思小品。他在《追怀》里写道:“人每一丝毫的索取,都是自然给予,都是先人给予,都是大家给予,都是机遇给予;人每一滴点的创造,都是历史启动,都是前人启动,都是汗水启动,都是灵感启动。”人的一生所作所为,概括起来无非是两个方面的事情,即创造与索取。因此,这个话题曾经被无数人说过,但曾经有谁说得如此精确,说得如此深刻,说得如此简洁?
他说“智慧坐在灯影里,一动不动,像在思索,又像在小憩。”又说“智慧不为狂热所动,不被常识所驱,不被假象所惑。”诗人看似写的是智慧,实际上他是在歌赞智者,歌赞生命的灵性。
诗人笔下的景象,不乏辽阔大气,但也不失细腻和柔美,体现出自己于细微之处的观察和思考。他说:“夜是宁静的,为了明天;冬是宁静的,为了春光;绿是宁静的,为了果实。”诗人笔下展现的这种“宁静”,已经充满着期待,充满着渴望,充满着不竭的动力,早已变得不宁静了。他这样写小草:“寒凝大地,小草在哪里?小草在草种的梦里,在草根的坚守里。”还是在白雪皑皑的日子,诗人却想到了绿色,想到了小草,并且这种跨越季节的想象,富有情思,富有哲理,还富有诗性。与其说这是诗人对春意的想往,不如说这是他对平凡,对坚韧的礼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