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立秋
作者简介:倪立秋,文学博士,出生于鄂州市梁子湖区涂家垴镇,先生就读于华中师范大学和复旦大学中文系。曾任上海工商外国语学院学生工作处处长,后在新加坡新跃大学担任中文系和翻译系讲师,目前在澳大利亚墨尔本从事翻译教学管理工作。拥有口译、笔译、采访、编辑和报道经验,先后在中国、新加坡、澳大利亚和美国发表论文、散文、报道、杂谈等各类文章数十篇百余万字。具备澳洲专业翻译资格,自2012年5月起,在墨尔本《大洋时报》以“读诗增智学英文”为题开设诗歌翻译专栏,发表译诗百余首。已在中国、新加坡、澳大利亚出版著作六部,有学术专著《新移民小说研究》,高校教材《中文阅读与鉴赏》、《中文写作》,诗歌翻译集《东西文化的交汇点》等。
之前从来就没有在中国以外的地方过节,今年的中秋节我却是在新加坡度过的。
团圆的观念在华人的心目中根深蒂固,新加坡华人对中秋节的重视仅次于华人春节。和中国一样,离中秋节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商家就开始炒卖月饼,报纸上介绍起芋头仔所象征的团圆之意,旅行社也趁机推销起到中国蒙古大草原的中秋赏月之旅,牛车水推出灯笼制作比赛,裕华园也举办卡通造型灯笼展,种种活动不一而足。总之,凡是能带来商机的,商家都会做足功课,决不放过任何能赚钱的机会。新加坡华人扎根狮城,时间最久的虽已超过一百年,但是中华文化不但没有在此被抛弃,却有发扬光大之势。
以上提到的那些活动,对我影响不大,我只买了月饼和芋头仔来吃,我觉得其他一概与我无关,没有兴趣参加。因为我认为只有这两样最实在,既填了肚子,享了口福,又讨了团圆的口彩,可谓一举两得,最是实惠不过。
而中秋节晚上的赏月,我却是随先生去他朋友那儿进行的。先生的朋友是其在上海工作时的同事,和他一样离开上海来新加坡工作。所不同的是,这位朋友是一个人工作、生活在新加坡,虽和我先生一样拥有新加坡永久居留权,但他的太太和孩子却并未如我和儿子一样来新生活。因此他目前的情形与单身汉无异。也许是不想一个人过节吧,他邀请我们中秋之夜去他那儿吃烧烤,赏明月,共庆中秋。先生一听,欣然带着我和儿子一同前往。
这位朋友租住在离我们并不遥远的公寓区,那儿的环境和公共设施比起组屋区更胜一筹,在到处都风景如画的新加坡,这儿的景致似乎更见发展商的别具匠心。乘车到了那儿以后,我才发现我们一家并不是他邀请的唯一访客,另有男男女女六七人,加上我们一家三口,大约十来人应他之邀,来到他所在的公寓区以吃烧烤的方式度过我们这个身居异国的中秋之夜。
一阵忙碌之后,各种食物的香味开始从烤架上飘出来,大家轮换着烤,轮换着吃,共同的忙碌消除了大家的陌生感。待大家都坐下来吃喝的时候,我要求主人介绍一下来客,因为除主人外,其他人我全然不识。一个小伙子说:“还是每个人自我介绍吧。”他的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各自介绍一番。嗬!原来这十来个人竟来自中国的好几个省份和城市:吉林、山东、上海和湖北等。这番介绍使彼此的了解更多了一些,气氛也因而更热闹了。
“瞧,月亮出来了!”不知是谁兴奋地喊了一句。正在吃喝谈笑的我们应声朝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我们吃喝闲聊之间,月亮已不知不觉地跃上了树梢!真是一轮圆月!“月到中秋分外明”,这句话一点也不假,也许是刚刚经过了海水的沐浴和洗礼,圆盘似的月亮看上去晶莹透明,连广寒宫的月桂树,辛勤的吴刚和优雅的嫦娥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大家暂停吃喝,纷纷拿出照相机拍照,都想与这轮圆月合影,在银色的月光下留下自己的剪影,再待来日把剪影带回家以慰亲人的相思。
“明月千里寄相思”,古人的心理体验在身处电子时代的今人心目中如同再造。拍照之后,大家又都纷纷坐回来吃喝闲聊。有的说在等男朋友的电话,今天是中秋节,男朋友肯定会打电话过来的;有的说白天跟爸爸通过电话,爸爸在电话的那一端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自己也忍不住在电话的这一端泪流满面。“真是好想家呀!”其中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说,说话间,脸上流露出对家和家人的思念之情,同时眼睛里似乎有晶亮的东西在闪着光。我问她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她说与雇主的合约没满,满了后也想留下来续合约,因为这儿工作虽辛苦,但收入折合人民币还是比在国内挣得多。于是权衡再三,“还是忍着点吧,等钱挣得差不多了再回去。”她说,语气中透着缕缕的无奈和负重感。
能走出国门到国外谋生,毕竟不是一件哀伤的事情,因此大家的情绪不久又高涨起来,吃饱喝足之后,有人提议到近在咫尺的泳池游泳,这个提议很快得到大家行动上的支持,于是,满月下的泳池很快就被这群人游碎了月影。
我不会游泳,如旱鸭子般坐在原地赏月。我的眼睛这时开始观察起周围的人和事来:我发现面前所有的烤架上都有几双手在不停地忙碌着烤制各种美味,炉底的木炭发出殷红的光,映红了烤炉旁边每个人的手和脸,周围的矮树梢上还挂着几个有着中国传统风格的纸灯笼。有个顽皮的孩子不停地用手摇动树枝,一盏灯笼烧了起来,几个大人惊呼着赶紧去灭火,烧着的灯笼被迅速从树上取下来,没几秒钟就被人们放在地上踩得火花四溅,瞬间就可看见地上多了一摊黑黑的灰烬。而那个顽皮的孩子先是一脸的惊愕,继而是满脸的激动,等到燃烧的灯笼被大人扑灭之后,他也很快释然,脸上随即又出现了既像是心安又像是遗憾的表情。他的顽皮之举并没受到大人的责骂,一个大概是他妈妈的女人蹲下来跟他小声地说着什么,或许是在告诉他玩火的危险性吧。而就是这个男孩,在烧烤会刚开始时,还送过一个灯笼给我儿子,这个令人心怡的、来自陌生小朋友的意外的节日礼物,让我八岁的儿子惊喜和开心不已。他的灯笼意外烧毁,儿子也为他感到惊讶和遗憾。
在我座位的背面也坐着一桌人,他们是清一色的中年男子,在那儿抽烟喝酒轻声地聊着。他们在餐桌两旁对着月光的廊柱上各挂着一张写着对联的宣纸,一张宣纸上写着“月满西楼”,另一张宣纸上写着“月明星稀”。字是黑色的毛笔字,写得极是潇洒,看得出执笔人在中国传统书法上功夫不浅。这副对联在银色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清辉,令人不禁想到中国古代文人墨客的儒雅倜傥之风。“很中国!”我的赞扬不禁脱口而出。
那群人并不因为我的赞扬而有所改变,而是继续他们的抽烟喝酒轻聊,就像我刚才未发现他们的存在一样,他们也似乎浑然不觉我的存在,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听到我的那一声对他们身旁书法和对联的赞美。我又默默地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心想,没想到在新加坡的这一隅,会碰到一群以这样的方式来度过中秋之夜的人们。他们的年龄比我们这一群要大,阅历自然也比我们丰富,中秋之夜也和我们一样选择到这有着烤炉、泳池的公寓区来度过。而他们的气氛却要比我们沉静得多。跟他们比起来,我们这一群显得喧闹得多了。或许是年龄有差别的缘故吧?抑或是阅历、性格、素养的不同?我都无法肯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群与我们有着一样的祖先、和我们受着同样的文化熏陶、浸润和滋养的人们,他们和我们一样,在异国的月光下,度过华人的重要节日——中秋节之夜,也许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在异国的月光下,用对联、书法、美酒、烧烤,来遥寄抑或是排解对家人的思念吧。
夜已深沉,月亮已爬到了头顶,依然是那样晶莹透明,水中游泳的人已经尽兴,纷纷爬上岸来,泳池中央慢慢地又映出了完整的月影。在月光的妆扮下,泳池似乎披上了一层柔曼的轻纱,又像吐着淡淡的薄雾,朦朦胧胧的,如妩媚的处子,媚态中含着些许的娇羞,让人入目难忘。我们一行人纷纷收拾东西,告别主人各自回去自己在异国的暂时栖身的“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路上都在想:今晚中国的月光,是否也像我们在新加坡所欣赏到的那般明、那般亮?
似乎又过了多时,我蓦然惊觉,今晚这月亮,似乎是我来新加坡后第一次所见呢!以前的月光呢?有吗?我怎么似乎从未察觉?如果没有中秋节,我在新加坡会不会永远看不到月光?
这个念头闪过,我身上仿佛有许多小汗珠瞬间从毛孔中冒出。
双虹之城墨尔本
以前从未见过天空中出现过双虹现象,直到我来到墨尔本。
第一次来墨尔本时,正是一个下雨的日子。那天从机场到家后,稍事休息,先生就开车带我和儿子去邻近的购物中心吃饭购物。我们一家到达购物中心外面的停车场时,雨已经变得很小了,夕阳开始在西天璀璨放光。
跨出车门,昂首望天,我被从未见过的雨后美景震慑住了:天上,就在购物中心的上空,竟然并排悬挂着两道彩虹!我忍不住内心的惊喜,单手指天,对着绚丽的双虹,扬声高叫:“瞧,天上有两道彩虹!”
抬头仰望雨后的天空,两道彩虹如两条彩带,整齐地呈弧状飞越天际。而彩虹下的购物中心,则因头顶着双虹,宛如女王刚刚加冕,正放射出别样的光芒,闪耀着迷人的光辉。虽然双虹气势一强一弱,颜色一浓一淡,肉眼依然能够看得出这两条虹彩的清晰轮廓。那时空气中似乎仍飘飞着细细的水珠,在夕阳的金光照射下,那些水珠反射出的太阳光辉,与天上的两道彩虹交相辉映,让我感到自己恍若置身于七彩的世界,不似生活在平凡的人间。
“好兆头!”先生说,“墨尔本用两道彩虹欢迎你和儿子,说明你们在墨尔本的生活将会像彩虹那般美丽!”真的吗?希望真是如此!虽然我非迷信之人,但初来乍到,就在墨尔本看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自然美景,内心里还是非常惊喜与兴奋,真心希望借先生吉言,我们一家人在墨尔本的生活,能过得美如虹彩。
来墨尔本久了,雨后的双虹现象时不时能够见到,我因此知道它是墨尔本这座南半球大都市的常见雨后美景。有次一家人开车去大洋路旅行,那天的天气时雨时阴时晴。快到著名的大洋路大门入口时,我们的车刚好行至一道大斜坡的坡顶,那时已是雨过天晴,云开雾散。那道斜坡并不陡,但很长,车在斜坡顶端时,我就已发现了天上的那两道彩虹,惊喜于我们的车与彩虹刚好正面相对,所以我得以有极佳时机和角度,近距离欣赏彩虹。从坡顶到坡底,我们有意放慢车速,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把前方那两道彩虹欣赏个够。
与购物中心前我们曾见过的那两道彩虹不同,眼前的这两道彩虹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深蓝海面。那天虽然曾经下过雨,但大海却脾气温和,海水也波澜不惊,除了车窗外那道窄长蜿蜒的海岸线,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干扰我的视线,更没有其他东西分散我的注意力。在无垠平静的蓝色海水和辽阔悠远的灰白天幕衬托之下,双虹那两道完美的拱形彩带,在我眼前优雅清晰、气势恢宏地尽情舒展。它们看上去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我的视线能毫无障碍地追随那绚丽的双虹,得以无尽延伸到天边。
车到坡底,右转向前,这时我们前进的方向刚好与两道彩虹平行。虽然此时我们的车速已经加快,但在很长的一段路上,我们的大洋路之行都有这两道彩虹忠诚相伴。我当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路上都能看到这对美丽优雅的彩虹与我们一家人紧紧相随。我内心中还因此暗暗感到欣喜,觉得这次到大洋路游玩,简直就像是一趟上苍善意赐予我们的双虹之旅,天然浪漫,华美动人。那天我们一家人的心情,自然也宛如那两道美丽迷人的彩虹,缤纷多彩,绚丽多姿,美好惬意无限。
墨尔本的雨后双虹景象看得多了之后,我心里的惊喜程度已不如初见它时那么强烈,但仍时不时还会被上苍的虹彩神笔所勾勒出的雨后美景刺激得一惊一乍。记得有次周末黄昏之时,我和先生步行去住家附近的超市购物。去时,天空正飘着霏霏小雨,待我们购物结束从超市出来时,已经雨住天晴。不用说,我们又看到了天上高高悬挂着两条美丽优雅的拱形彩带。不止于此,西天的太阳已经落山,我们那时已看不见太阳温情的笑脸,但太阳的余辉所散发出的橘色光芒,却正在浓墨重彩、喜庆热闹、轰轰烈烈地,把西天烘托渲染得宛如金碧辉煌的宫殿。先生和我都被此时此刻的西天美景所震慑,那情景,那一刻,我们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天堂。因为在我们的心理意念之中,如斯美景,只可能归属天堂,人间怎会有此收藏?身为普通凡人,却能在平凡人间,意外窥见天堂非凡美景,我们竟感到自己此时仿佛置身天堂之中,或者至少已窥视到天堂一角,嗅到了一丝天堂的气息。有缘得见天堂美景,我自觉已是有福之人,此番人间之旅,当属不虚此行了。
迄今为止,雨后双虹现象,我在墨尔本已经见过不计其数。在我眼里,墨尔本已是当之无愧的双虹之城。双虹美景,已成为美丽大气、文雅沉静的墨尔本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能生活在这个双虹之城,我等凡间子民,不知能否算作天下幸福之人?
曼谷的贫民窟
泰国曼谷之行,记忆深刻的除了街头川流不息的嘟嘟车外,还有让人触目惊心的贫民窟。
那天导游按照行程上的安排,将我们一行人带到了曼谷的一条河边,说是要带我们去看曼谷著名的水上市场。在岸边等候上船的时候,导游不停地为我们介绍河两岸有特色的建筑物。我们一边听着导游绘声绘色的讲解,一边等候载运我们的船只,心中对即将要游览的水上市场充满期待。
船终于来了,我们在导游和艄公的招呼下登上了游船。很快,我们乘坐的这艘游船就开始在河面上乘风破浪起来。河面很宽,不少披红挂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游船在水面上穿梭来往,看样子这是一条忙忙碌碌、一点也不寂寞的水上交通要道。这些花花绿绿的游船,还有船上坐着的来自世界各地、穿着不同风格服装的异国游客,似乎给这条河增添了不少的富贵气。我们的眼睛一会儿看左,一会儿看右,似乎有点忙不过来。
船上除艄公外还有一个头上、颈上、手上都戴着花环、身上穿着泰国民族服装的小姑娘。待我们坐定后,小姑娘站在船头,面向我们双手合十,屈膝行礼。然后拿着花环往我们每个人身上套,面含微笑,并不言语。导游说每串花环二十泰铢(岜),船上很多人听了后面露错愕之色,导游又说愿意给钱的就给,不愿意给钱的也可以不给。虽然导游如此说,船上已有一些人开始往外掏钱,但明显看得出,给钱的人给得并不是十分情愿,想是因为小姑娘把花环套在他们身上之前,并未经过他们同意的缘故。花环上的花朵紫、红、白相间,煞是美丽可爱,但未经同意就给套上,相信当时船上不少人欣赏美丽花环的心情也因此打了不少折扣。
我坐在船上,眼睛忙着欣赏河面上与河两岸的风景。泰国是世界上少数以佛教为国教的国家之一,这里真不愧是一个佛教的国度,看左看右,只见河流两岸建有不少大大小小、色彩明丽、飞檐翘壁的庙宇,这些庙宇的建筑风格也与中国和新加坡的庙宇大不相同。这些庙宇在两岸沿河而建,与金碧辉煌的泰皇宫或相隔为邻,或隔河相望,彼此相映成趣,倒是别有一番情调。
在导游带领下参观完郑王庙后,我们的游船继续下一段行程。随着游船向前行驶,河两边的建筑物已没有前一段行程中所看到的那样养眼,破旧甚至已经坍塌的房屋开始逐渐增多。事实上前一段行程中我已注意到河两岸有些破烂不堪的房屋,有的甚至还与金碧辉煌的泰皇宫相隔为邻,只不过相比起来数量不算太多,破烂的程度也没有这段行程中所见到的那么严重罢了。
游船越向前走,两岸的破烂房子越多,有的甚至已不能称做房子,只能算是棚子。因为这些所谓的房子四周根本就没有墙壁,只是用几根黑黑的、大概是木制的柱子支撑着,有点像中国有些种西瓜的瓜农为了照看西瓜而搭建的瓜棚,其中有的甚至还没有中国瓜农的瓜棚结实牢靠,因为它们看上去摇摇欲坠,像是马上要倒塌似的,看了让人不禁替住在里面的人的生命安全担心。但这些棚子或房子就建在河边,看上去年代也已久远,而且里面都有人住着,这一点从棚外或房外晾晒着主人的衣物可以判断得出。
也许看到我们这些游客面对这一切时眼神中流露出越来越多的惊异,导游开始向我们介绍这些破烂不堪的、不知是房子还是棚子的东西。从他的介绍中,我了解到这是曼谷的贫民窟,住在这里的人经济收入非常有限。但是导游在讲解完了后,却说住在这里的人精神上并不痛苦,他们的日子反而过得非常快乐,他还多次向我们重复说:“No money, no problem! No money, no problem!”他的强调引起一船人发出阵阵的笑声,而且他也跟着我们这些船中人一起笑。
回程中,我们的游船从一座庙宇前经过,这座庙宇和两岸的其他庙宇一样,也装饰得富丽堂皇,但规模上没有我们刚刚参观过的郑王庙那么大,远看并无特别之处。然而它却是一座相当特别的庙宇,其特别之处并不是庙宇的建筑本身,而是庙门前河水中那些游来游去而又从不曾远去的特殊鱼群。据导游介绍,整条河中只有在这座庙前才能看得到这种类型的鱼儿,而且这些鱼儿条条都喜食游客抛下的面包!
听了导游的介绍后,船上的人全都马上兴奋起来,纷纷站起来好奇地往船下的水面上看,好像有点急不可耐地想要立刻看到那些有着神秘色彩的鱼儿。船主于是将船停下,并很快拿出了早就预备好了的、大袋大袋的面包出售。我们都纷纷掏腰包购买整袋整袋的面包。几分钟内,船主拿出的面包就被我们这些心急而又好奇的游客购买一空。很快水面上就漂满了船上人丢下的白白的面包片,这些刚下水的面包片果然立即就吸引了一群群的鱼儿快速地游过来抢食。见此情景,船上的大人小孩都惊喜地大呼小叫。我们一边嘴中发出惊叫声,一边手中忙着撕扯面包往船下扔,希望吸引更多的鱼群来争抢。这时候,在我们这群曼谷的过客眼里,面包似乎不值钱,开心快乐最重要,用不值钱的面包去换取难得的开心和快乐,简直是太划算了!天底下哪里找得到这么合算的买卖?!也许正是出于这种想法,一船人都在逗弄鱼儿,忙得不亦乐乎!
我抽空探头往船下望去,见这些鱼儿都长得肥头肥脑,长度一尺有余,外表呈深灰色,方头阔嘴,看上去似乎有些营养过剩。虽然如此,它们争食面包时动作却敏捷异常,一点也不显得笨拙,水面上那些漂浮着的、因浸了水而膨胀起来的大团面包,都给它们熟门熟路地张开阔大的方嘴,很轻易地一口吞进腹中。鱼儿们那阔大的方嘴似乎专为吞食大团面包而生,它们在完成整套吞食动作时,看上去似乎豪不费力,我想这也许是因为它们长期吃惯了,以至于熟能生巧的缘故。没过多久,同船人手中的大袋面包就全都进入了鱼腹之中,最后,每人都只剩下空空的面包袋。
船开了,鱼群慢慢退去,一船人的脸上仍然留有兴奋惊喜之色,一个个似乎还感觉意犹未尽。正如导游所言,在离这座庙宇较远的同一条河中的其他水域,我们果然再也未能看见刚才所见到的那种鱼群的踪影。一船人都在好奇和兴奋中唧唧咕咕地议论纷纷,没有人知道其中奥秘,有人想向导游询问个中原委,导游也未能说出个所以然。我们一船人就这样带着满脑子对这些有点神秘的鱼儿的疑问,结束了曼谷水上市场之旅。
从泰国回返新加坡已有不短的一段时间,河两岸贫民窟的影子在我脑中仍时时浮现,而且始终挥之不去。记忆中,与门前有着神秘鱼群的寺庙隔河而望的也是一片贫民窟,情景的破败荒凉与庙宇的富丽堂皇形成极大的反差,这种巨大反差使河的两岸看上去显得极不协调。联想起河中鱼群有些营养过剩似的肥头肥脑,我心中有时这样想:住在庙宇对岸贫民窟中的那些曼谷人,有没有机会吃到游客购买的那种喂给鱼儿吃的面包?他们是否能够得到像河中鱼群那样充足的营养?我有时甚至还会这样想:或许那些住在贫民窟中的曼谷人,还没有河中的鱼儿那样好命呢,事实呢?真会这样么?但愿答案是否定的。
回返新加坡后,多次跟朋友谈起泰国,每次我都要问为什么在一国之都的曼谷,会有如此破败不堪的贫民窟?有些朋友告诉我,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的那场亚洲金融风暴,使泰国经济遭受重创,甚至几乎面临灭顶之灾。曼谷市区那些数量不算少的烂尾楼,就是金融风暴留下来的明显痕迹,每一栋烂尾楼就像一块丑陋的疮疤,刻在曼谷原本并不丑陋的脸上。
如今,亚洲金融风暴已过去很多年,同样遭受重创的新加坡,已经慢慢走出这场经济风暴所带来的阴影。不知泰国是否和新加坡一样,也已走出那场经济风暴所带来的阴影?也不知住在贫民窟中的那些曼谷人,是否已经拥有了稍微好一点的地方以供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