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慧芳
梧桐花开满枝头的时候,正是清明连谷雨,无风无雨正晴和的人间四月天。
一艘谷雨的轻帆,济进了三江口,这里是三国吴国的水军基地,蓝天白云之下,已不见了当年的铁马旌旗与羽扇纶巾。三江口更名为三江港,它是武汉新港南岸的核心港区,是“青阳鄂”循环经济实验区的重要组成部分。山环水抱,千吨级的巨轮静美地躺在港堤,庞大伟岸的身躯处子般地静默着。水静无迹风睡浅,一港春水,千吨巨轮,此时的我,竟从来没有如此地思念,如此地思念我那遥远的不曾再触摸的故乡,生命中沉淀了的喧嚣与浮躁再次点点滴滴泛起,那是渐行渐远快要消失在尽头的乡愁。
我的家乡在一个遥远偏僻的乡野,没有炊金馔玉、乘坚策肥的生活,她的富足安宁简单快乐就在淳朴的山山水水、沟田垄地间,即使在一些落英缤纷的日子,依然能看见晴光的照耀。我记忆的幽径里出没着一个叫谷雨的男孩,那是一个闲愁的季节,在同样山环水抱的水港,我见到了那个明媚的谷雨男孩,撑一叶小舟,划着他的小圆,渡着他那聪明却残疾的弟弟谷子。港不宽,岸却很远,没有终点的旅途,谷雨一直在渡,渡着他自认为的圆满。在我需要被渡的时候,我也上了谷雨的小舟,我的目光却不在对岸,眼里的惊叹与热爱是渡者的毅力与恒心。渡,于我来说有了简单却深刻的理解。
我冥想的脑海总有一艘轻快的大船,扯着巨大的风帆,在波光闪烁的辽阔水面前行,上面载着谷雨跟谷子,他们通江达海,过桥越坎,畅行无忧。它是我梦中的大福船。我常常想,什么样的人才可以登上大福船呢?想来想去,想到的却总是谷雨跟谷子。我的太说,大福船,大福船,只有善良福祥的人才能登上大福船,也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天降福祥。于是,我努力地学着善良,我企盼登上这艘梦中的大福船,渡着谷雨跟谷子,一路阳光。
二十多年以后我知道,大福船实是一艘海战利器,它高大威武,帆桅二道,底尖上阔,昂首耸尾,竖立如垣,里面齐备红夷炮,迅雷炮,驽箭,火药……对此,我不禁黯然。
我所处的环境,实难见到大船,更别谈巨轮。又是一个晴明的四月谷雨,我见到了三江港边千吨级巨轮,它威武尊贵,气宇轩昂。这是一个喧嚣的时代,常常会有一些莫名的烦躁。在年年相似的日子里,我的目光早已不在船上,我始终紧盯着对岸,那里是否就是我想要的终点?我分明刚刚落座,却已想尽快下船,完全忽略渡中的存在与快乐。当三江港千吨巨轮惊心动魄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时,那叶小舟便悄悄地从我的心头划过。
我的眼光不得不再次停留在这艘千吨巨轮上,它是一艘扬帆待举的巨轮,承载着和平盛世发展的使命,是未来海上超级强大的运输工具。我不禁暗问,这又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