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 晖
风疾。将一片低矮的杨柳丛林吹得摇曳生姿,却又更显柔弱,腰肢频弯,统一的姿势,令风在这一刻诗意倍增。
风起,云涌。天空中云絮层层,远处的建筑物就在这一片苍白的背景中欲显苍凉与沧桑。
我看不见范柳原与白流苏的眼神。只隐约听见炮火中涅磐出一段可以维系下半生的爱情。
似乎是一段传奇。在斑驳锈蚀的香炉里,袅绕出的一声叹息。
爱情,竟然因一座城市的沦陷而诞生。炮火的纷飞涌出内心相依的情爱。
似乎是一种必然。合乎常理的发展,却又不得不令人怀疑,爱情在和平富足的物质世界里的面容。
它成了消遣品,或是调味品。
以速食的方式。
曾经我们以为的含蓄与婉约,却只能是一种幻像。
爱情已经换了装束,易了心情,别了韵致。
只有沦陷,以一座城市和多数人的生命为代价,才能拯救一件爱情。
范柳原与白流苏,这样的携手到底是一种胜利,还是悲哀?
在张爱玲那个苍凉的手势里,我看不清她的旗语。
在那座已成废墟的城市里歇息一下,就可以带着收获的爱情,走向婚姻,彼此的经历,足以应对婚后的一切。
没有人特意为他们牺牲,包括那座城市也不是为他们而沦陷的。但范柳原与白流苏就这样无意地收获了——倾城之恋。
就像泰坦尼克,一艘巨轮与千人的陪葬,却映衬出一段旷世的恋情。在冰冷的海水里,有爱情在燃烧。
总要在灾难里,寻觅出爱情的光辉与魅力,去温暖那些伤痛的心,那些开始绝望的希望,那些不堪回首的时光。
杨柳的林子里灌满了风的呼吸,我不知道这一段私语到底泄露了什么,风从来不言。包括这绰约的杨柳,无论是走近,还是走进,我都无法听见。
待云的心事泄露,我才知,那应是串串的串串的清泪。
故 乡 情
多年以前,我就离开了故乡。再次一别故乡,是十二年前。
十二年里,我经历了人生最重要的阶段:就业、结婚、生子。
如果说人生的旅程就像放风筝一样,飞得再高再远,总有一种牵引令你回首,那么,在我二十八年的武汉生活中,它使我产生了“无端更渡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的感觉。而另有五年是在故乡度过的,就是这短短的五年,却奠定了我一生的乡愁情结。
诗人郑愁予曾说过:“只一步就跨过去,跨过去就成了乡愁”。
乡愁里有慈祥的祖辈,有烂漫的童真,有无垠的田野。
可以令你在某个时刻突然凭风偷泪,只因乡愁刻骨。
那日,在不胜酒力的微醺中,面对一波清泓,岸边有柔柔的水草,有浮动的野菱,近旁是一片碧绿的荷叶与绰约的莲花,一时间,漫上心头的,竟是难抑的乡愁。
遥远的周邦彦才是知音呵。他在《苏幕遮》中的“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故乡遥,何日去?”道尽了我的心情。
十二年前,临别故乡时,爷爷送我们。我想去给爷爷买双鞋,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我没告诉他。逛街前给爷爷打了声招呼,笑笑走了。等我回来时,爷爷已回家去了。我们上船,回汉。岂知,我与爷爷对视时的一笑,竟成了永诀——七年前,爷爷去世了。两年后,奶奶也去世了。
我却一直未回。整整十二年。
这成了我终生的痛——死不在其侧,殓不凭其棺,实在有负我慈爱的祖辈!
如果梦想可以成真,那就让我许一个梦吧——在春日的阳光下,回到故乡,在一大片开满紫云英的田野里采撷,将我守望得有些憔悴的笑颜映在故乡的身影里。或者在蝉声高鸣的夏日,在故乡的池塘边,抚弄浮萍,坐看游鱼,采摘野菱。
时光呵,永远无法倒流。只有记忆,循着来时的路,伤感地寂寞地留恋地忆着,诉着。
就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