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刘国安的诗歌创作
□刘敬堂
诗意地栖居,是一种惬意的人生境界。作为诗人的刘国安,在属于他的那片色彩斑斓的田野里,默默耕耘着一块生活的沃土,播撒着灵感的种子,收割着意象的谷穗。近些年来,他除结集出版《放飞炊烟》、主编《采撷春光》和《岁月之吻》之外,还在省内外的报刊上发表了大量的诗歌作品,其诗歌创作水准也已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我有个习惯,每天晚上总要翻阅外地寄来的刊物和当天的报纸。有天晚上,我从刘国安的几首抒发故乡情结的短诗中,恍惚中看到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年,骑在牛背上,一边在田埂悠然地走着,一边横吹着短笛。蓦然,他的笛声叩动了我情感的琴弦,莫名地引起了心中的共鸣,一首歌突然在我耳边萦绕:
“朝霞里,牧童在吹小笛/露珠儿,洒满了青草地/我跟着朝霞一块儿起来/赶着小牛儿上牧场/中午的太阳烤得慌/你为我把歌儿唱一唱/明朗的晚上,我们来相会/并排儿坐在篱笆旁……”
我依稀记得这是一首捷克民歌,但歌名歌词大多记不清了,但歌中浓烈的乡土气息和人物的形象、意境,却历历在目,难以忘怀,那一年,我刚刚十六岁。
我想,这就是诗歌的魅力,刘国安的诗歌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代,自此以后,我便开始关注刘国安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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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说,刘国安是位勤奋的诗人。有文友告诉我,十几年来,他已在《中国青年报》《天津文学》《中国诗歌》《诗歌周刊》《芳草》《长江丛刊》《湖北日报》等报刊上发表了近百首诗歌,其中《走得急的都是最美时光》、《春风》两首诗歌,已被收录《湖北诗歌现场》一书;《入秋》被选入武汉地铁公共空间诗歌。但我的案头却只有他的50多首诗歌,已读了半个多月。这倒不是因为抽不出时间阅读,而是在细细品味韵律中的意象,就像慢慢品味一杯农家酿出来的散装谷酒,虽不浓烈,却不尽柔绵。
从内容看,我将刘国安的这些诗歌大致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田园诗。在西方,田园诗也称牧歌,起源于古希腊,诗人忒俄克里托斯首创,作品多以农民、渔夫和牧童为题材,以歌唱宁静悠闲的农村生活和自然环境,风格清新优美。中国的田园诗源远流长,晋代的陶渊明以其《归园田居》成为田园诗派的创始人,唐代的王维、孟浩然也有不少田园诗流传后世。我在刘国安的《我从乡里来》这首诗里看到他“怀揣一个散落于草丛遥远的梦/乘着一缕山野馨香的风/背上竹藤编制的行囊/走在牛蹄叩响的土路/追寻青春年少放飞的理想”。读到这里时,我已感到一种久违了的亲切,便不得不跟随着诗人的诗句继续前行,去欣赏一幅昔日的画面:“栖落老屋垣头的喜鹊前来送行/弯弯天塍上的狗尾草点头含笑/天边害羞的彩虹一路不语/屋檐袅袅的炊烟随风飘散。”诗人“就这样/一步步走出大山/就这样一步步挤进城廓”,走进了新鲜却又陌生另一个天地里。
这些田园诗虽然散发着泥土的味道,却有一种纯净、质朴之美。这正如《诗学.诗艺》所说:“诗歌就像图画,有的要近看才看出它的美,有的要远看,有的放在暗处看最好,有的则应放在明处看,不怕鉴赏家敏锐的挑剔,有的只能看一遍,有的百看不厌。”
第二类,是政治抒情诗。因这种诗的内容不但要高度凝练、集中、概括,还要构思精巧、语言精练、节奏鲜明,而且要有时代色彩。在《吴王城遐思》中,诗人一改清新委婉的笔调,他站在长江之滨,以一种奔放、大气的笔调,回顾了一座古城的变迁以及与之有关的人物。诗人博览群书,巧用典故,如这首运用的典故:“一道闪电,划过二十一世纪的吴王城/文韬武略的吴王回来了/囊萤夜读的车胤回来了/挂锡寒溪的慧远回来了/九曲寻梅的东坡回来了/隐居退谷的元结回来了/栽植官柳的陶侃回来了。”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激情,以真实而又强烈的情感,具体而又鲜明的形象,生动而深刻的语言,表达了诗人对现实生活的观点,也是诗人的一种社会责任感。在这首诗的结尾,诗人写道:“一座城从哪里来,正如我从哪里来一样/无论何去何从,应当留住的——是我们的根。”结尾点题,即是古人所说的“卒章显奇志”。
第三类,是哲理诗。如《时光,才是最大的赢家》中的“此岸与彼岸,相隔的是/一叶扁舟的距离/真理与谬误,相隔的是/一念之间的闪现/尘埃与羽毛,相隔的是/一片云彩的爆发”。诗人通过这些艺术形象,表达了一种普世真理,它能引导读者的思索,给人以智慧,启发读者对世界,对人生进行更加深入的理解。
还有一些讽刺诗,我也将其归入哲理诗中,如《骰子》、《路经洗涤店》等。在《求医札记》中,诗人通过医患之间的问答,抨击了社会生活中的一些不良形态:“大脑发热,忌‘坐冷板凳’;/曰:暴饮暴食,易‘囫囵吞枣’;/曰:“神经麻木,‘视而不见’;/曰:腿脚发软,好‘点头哈腰’”。因用夸张、嘲讽手法,文笔犀利、幽默、辛辣,谴责批评了某些消极现象。
诗人在《人生是一道代数求解》中,把漫长而复杂的人生,比拟为数学领域的方程式,颇有新意:“呱呱坠地/每个人面临/一道人生方程式/一切也许是未知数/期望的是绝对值/但更多的是不等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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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已读到的这些诗歌作品中,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刘国安在构思时,十分注重诗的立意,因为一首诗的立意,是诗人世界观和美学观的体现。《善斋诗话》中说“诗歌要以意为主,意犹帅也,无帅之兵,谓之乌合。”一首诗的立意,是诗的灵魂或统帅。立意不但要高,而且要新颖、深刻。立意往往是与构思紧密相连,构思也是诗人提炼素材、营造意境、塑造形象、抒发感情的创作过程。在《山水和弦》这首诗中,诗人确定了立意之后,通过情景交融、虚实结合,并在修饰、韵律、节奏上下了一番功夫,终于成了一首明快、优美的抒情诗。
这首诗还有一个特点,诗中将两个不同的意向串联起来:“故乡的绿水是——/慈母的一根背带/背起我的童年/背起我的梦想/故乡的青山是/父亲的一根扁担/一头挑起日月星辰/一头挑起雨雪风霜。”正因为将“绿水”与“青山”,将“背带”与“扁担”、“日月星辰”和“雨雪风霜”,以及“彻夜不眠的相思”和“内心绽开的花朵”等不同的时空和景色叠印起来,读起来感人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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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国安十分注重诗歌创作的一些表现手法,如在《薅锄青春》中,用“阳光薅锄青春”的比喻;在《故乡的草垛》中,他将草垛比喻是“麦稻用躯体堆积起来的——起伏山峦”,“是路人能够读懂的——村庄界碑”;“头顶蘑菇的草垛,是村头守望丰收的姑娘”,“身披苇帘的草垛,是田间头带斗笠的老农”,这些比喻形象、恰当而又生动。
更令人感到新鲜、准确的比喻,是诗人将家乡的一口当家塘,比喻为自己“永远的身体胎记”,是“祖先镶嵌在村头的一颗蓝色宝石”,是“故乡五官中美丽的明眸”。诗人不但将家乡的这口水塘融进了自己的身躯,也融进了诗人的灵魂。
还有些作品,诗人运用排比的修辞手法,将大体一致的词组排列在一起,有助于多层次多角度地抒发感情,增强作品的气势:“威风的锣鼓,擂响的是产业奋进之歌/嘹亮的号角,吹起的是创新改革的歌/勤劳的双手,编织的是全域交响之歌/妙笔的丹青,绘就的是灵山秀水之歌/铿锵的力量,打造的是幸福和谐之歌”。这种排比的诗句,使作品有了鲜明的节奏感,也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想象和灵感,是诗人的两只翅膀。让两只翅膀飞起来,就必须让他们丰满、强壮,这就要求诗人热爱生活,积累生活,从生活中汲取诗歌的养分。在我案头的50多首诗歌中,诗人写乡愁的作品,如《枫叶的心思》、《每颗种子都是报春的天使》、《乡愁,是光阴缝补不了的伤口》、《父亲的草帽》、《夏日微澜》、《落叶,季节撒下的一摞名片》、《入秋》等,几乎占了半数。诗人爱他家乡,以及笃厚质朴的父老乡亲。诗人的灵感,就是来源于他的乡愁。灵感是一种稍纵即逝的给予,也是一种创作的冲动,如骤然一闪的火花,只要抓住了它,便会激活生活中的某些感受,使诗人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便有了一种创作激情。
诗人在城市中看到了一只烤红薯的烤炉,他即刻捕捉到了一种灵感,写下了“一只红薯,躺在城市街口的/烤炉上大汗淋漓。他/匆匆进城,忘了带户口本/也来不及与母亲打招呼/一袋烟功夫/乡愁被烤糊/……。”
想象,是诗歌创作的基本手段。诗人在构思过程中,需“思接千载”“视通万里”,在想象的空间里尽情飞翔:“此时/祖父向我徐徐走来/他那佝偻的身影/伴着老牛身后的犁铧/越拉越长/此时/祖母也蹒跚着脚步/将一颗颗浸泡着汗珠的种子/撒播在耕耘着的土壤”。(《夏日微澜》)。读者凭借诗中泥土的芬芳,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感到了故乡的温馨。
诗人对家乡的山泉和水塘、紫燕和老牛、残荷和蜻蜓,萤火虫和蒲公英等,都寄托了游子的情愫。他在《一株水稻的抒情》中,展开了奇妙的想象:水稻“轻轻打开湿润的花瓣/采集大地备好的露水/分蘖,拔节,灌浆/抽穗、扬花、蜕变/一条金色的瀑布/从春天孕育到秋天分娩”。正因为诗人的想象丰富,才更容易引起读者的感情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