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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山水

来源:鄂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发布时间: 2016-10-21

□谭 岩

只是在画中见过它的形象;如今置身真实的黄山,恍若还在一幅画前。

还在山麓,只是远观,然而挡在它面前的数座山峰,已阻挡不住黄山它那横空出世的气势,在蓝天的背景上,直指云霄的黄山之峰孤高而圣洁。

不知道有一种什么力量让人震撼。上了黄山,俯视涌向山来的山峰,仰望排空而起的山巅,所有斑斓的词汇,雄浑,壮观,奇丽,所有淋漓的感觉,激动,兴奋,欣悦,此刻都流水般退却。屏气凝神,看见的,是满目静穆的嶙峋峥嵘。

组成这一副峥嵘景象的,是山岩和奇松。这些生长在黄山的劲松,延伸到山峰的一定位置,就不再做蔓延覆盖之势,让山峰露出它顶部光裸硬朗的岩石,如闪亮着智慧的额头;正因为山岩上顽强生长的松树坚守了理性的节制,抑制了滥蔓的贪婪,这才使山岩露出了峥嵘,与苍劲的青松共同构成了黄山独特的气势。

这些黄山松,见不到它的参天和跋扈,也看不见它的攀附和勾连。时见一两株古松,立于山涧,或矗于山垭,或翔于崖壁,它那虬曲的枝杆,显示的不是身驱的伟岸和高大,而是生命力的古老和坚韧;那些长成了一片松林的松树,每一株都婷然独立,它们平直的枝杆向四处伸展,不攀升也绝不见低俯,更不见树与树枝与枝的结党勾连,每一株松都有一个完整的个性,却又与整个松林浑然一体,溢流出一种浩然坦荡而又清新的气息。阳光从树冠上洒落,黄亮的光线穿过枝杆,一根根拄在地上,松林一片疏朗明亮。长到半山山脊的松树,则是另外一番景象,树冠低矮,状如华盖,树杆苍劲,状如龙蟠,所有的枝叶都长向一侧,朝着山谷深渊横逸,似猎猎劲风正将它们吹扬。望着山脊的那一行行松树,就如同望着一群运动的健将,沉默中,那遍山的健儿,正鼓气做劲永不停歇地攀登。

被苍松攀岩的山峰,不见蜿蜒的柔媚,却现嶙峋突兀的刚强。在黄山,可以看见相同的颜色,在阳光和云彩的映照下,一片青辉或者漫山苍茫,或者垂天的云雾中一副永不沉没的屹立的形象,但却看不见两座可以相互替代的山峰。仰望这些形态各异,个性鲜明的形象,或如托天的巨掌,或如擎天的大柱,或如巨浪涛天,或如剑剌宵汉,仿佛有一种气概在心胸中奔涌;一层层的山峰浪向山来,一条条的山脊奔聚山巅,就有一种破天而去的拚搏的豪情在血脉中激荡。仰望峥嵘,萎靡者振奋,卑微者高贵,怯懦者豪壮,鼠目寸光者志向高远,一座山峰就是一帧独特的画卷,一副让人触目惊心的形象,一种圣神的精神,让你的心灵得到一次洗礼。

还是不要尽听那尽职尽责、苦口婆心的导游如何传神详细的介绍吧,什么“莲花峰”,“天都峰”,什么“一线天”,“鲫鱼背”,什么“老僧照镜”,“大龟吃螺”,这全是管中窥豹的穿凿。置身黄山,俯扬或是侧目,看见的都是一种挺立的形象,一种卓尔不群、倔骜不驯的风格,一种清癯秀丽的外表下昂扬向上的精神,一种刚直不阿的气节,一种吟啸天地敢与日月争辉的气慨!

国之名山者众矣,其中不乏高大雄伟者。为何巡游四方的先王,单将这黟山,论海拨,论方圆,论宽度和高度都算不得天下第一的一座并不出众的山峰,改名为与黄河一道同来代表炎黄民族的黄山?

秋阳普照,秋风低拂。寥阔的蓝天下,一座圣洁的山峰直指苍穹。

或者这就是民族精神的图腾?

在这神圣的图腾面前,语言已失去了它的力量。作为炎黄的子孙,我们只有虔诚地膜拜。

离开黄山时,已近黄昏,落日与彩霞,将插向天空的黄山主峰映照得一片灿烂,像圣坛上燃烧不熄的火焰。

潋滟春梦

到了杭州,要去的自然是西湖。第一次见西湖,是小时父亲保存的一张明信片,那是五十年代的产物,黑白的,边框已经发黄,却充满了那个时代特有的百废待兴的清新之气。

住在旅舍的楼上,拉开窗帘,西湖果然就如一幅画徐徐展开。透过窗口,秋阳下的西湖有些倦怠,不过恰好增添了她的妩媚。一道长堤一片湖水,无尽的婉约渐隐远方的苍茫。

长堤游人如蚁,湖面船舸往来交错,轻盈闲逸,自在如梦。

苏堤的景色,大约以垂柳为最,虽已至秋,但髦髦柳色,仍是一派青郁云烟。设想初春时节,柳绿水清,西湖新装娉婷,无限春意,而“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之意趣,大约也非此地莫属。

的确,这是一个缠绵绯侧之地。

由于处处牵人勾连,走到雷锋塔时,天时已晚,仰望塔上,一片灯火灿烂。乘电梯升至塔的入口,见到的是一片不锈钢的大理石建筑,内用玻璃罩着一垛废墟。原来现在的塔是重修过的,那一垛废墟是雷锋塔的塔基,残存的一点儿遗址。原来是为了重修雷锋塔,竟将风烛残年的原塔掀了,且挖走了镇在塔下的高僧的舍利,变卖为修塔之资——总算还为塔留下了一点儿遗骸。走在塔内,那种装饰的富丽堂皇,仿佛置身于一个星级宾馆。虽然原塔风貌不在,梦一样不再有可触摸的痕迹,但是踏着星光而来的夜游客仍是接连不断,在楼梯内时要侧身让道,或者排队等着电梯的上下。

热情高涨着的游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疲惫已随着夜色降临,但是人人的脸上仍闪耀着探寻的痴迷光彩。可爱的人们,为什么对这西湖,一个过时的美人,留连忘返,难舍难分?

站在雷锋塔的塔顶,遥望夜纱轻袭的西湖。秋天的夜高而蓝,蓝天上缀了许多的星子,如沉睡千年的美人盖着的金缕玉衣,而那一弯明月,如调皮的侍女轻盈地探出笑脸。苏堤上亮了许多的灯光,一排排的,那可是把着烛光的仕女们正穿行而过?一叶画舫,亮着灯火,游过静谧的湖面,如同流动的梦幻。

西湖,大约正是一个在人们的心中游动的轻梦吧。与其是来看西湖的景色,倒不如说来寻觅一个传说,一个美丽而飘渺的爱情故事。许仙,白娘子,不论是以话本,评弹,还是借助了现代科技手段的电影电视的诸种形式出现在各个时代的人们眼前,主角的形象可以改变,但是扮演的角色却永远充满了诱惑,感动着人们最柔软的内心。人生不如意者多矣,而情憾者尤甚。这些来自人间烟火之地的男男女女,寻觅和体验的不正是一番人生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岁月,那些深藏心底的美丽而忧伤的情爱往事?任何一颗苍桑枯萎的心,都有过一段年轻羞色的青春,一晌此生难忘的春梦,娴雅的西子伸出她那宽容秀丽的手掌,让人们在寻觅和回味凄迷的往事时,抚慰着人间缺憾的心怀。

匆匆的行程召唤着徘徊的脚步。在旅舍,收拾着简单的行李,一抬头,又看见了窗外西湖的景色,灿烂的阳光下那如镜的湖面,几条游船蜗牛般在湖面上拖出一条闪亮的航线。

闪亮的游丝般的航线,又柔柔地划伤着谁的潋滟春梦呢。

院围里的岁月

苏州,吴语软侬,小家碧玉之地,在昔日的印象里,黛瓦粉墙,月门小院,江南的软美、清秀,就在这自古繁华之地。

可是事实与想像毕竟是有距离。进了苏州的境地,过去的农家小院式的美景,竟是一去不复返。路两旁见到的不少新房,和与其它匆忙发展中的地方见到房子别无异样,只不过在新修的农房的屋脊上多了一道装饰,保留了江南农舍青砖压脊、飞檐拱回的形状,仿佛是贴上的一记标签,过去的院落,长垣,修皇,月移花影,待月西厢,那些宁静清幽的生活已一去不复返,代之而来的,同样是水泥、钢材、磁砖淹没了个性和温情的坚硬的现代建筑材料构筑的隔陌的世界。

可是过去的往往让人留恋。人们有时也让自己在一种追忆中生活,那些陈旧过时的东西会像酵母一样散发出芬芳。这正是精明的苏州人的聪明,他们看准了这一商机,建起了一个大观院式的景点,把那些传统的建筑,以及橹船乌篷,桨声欸乃,评弹说唱,把苏州那些所能勾起人对往事回味的特征尽圈其中,让人们掏出钱来,对复制的过去的伪生活进行一番凭吊般的游览。

过时的,陈旧的,以及人们不愿重复的生活正在逝去,然而过去的生活又成了人们向往、留恋、回味的候鸟栖息的汀洲。如果让人们选择,无疑谁也不会再回到过去的时代,但是过去的时代所代表的生活的韵味,却让每一个人神往。匆匆前进的人们,是否遗落了什么?在苏州和其他的一些地方,似乎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扩建中的马路,马路旁矗立的新修的房屋。可是那些显耀的,气派甚至豪华的新居,除了显示主人的单调乏味的物质的富有,还能让人看到什么?失去的,正是对人生的品味,是落叶一样飘逝着的文化的堕落。

或者地处江南之乡的苏州人感到了这种落叶之痛吧,于是在新建的房舍上显示着竭力挽留的姿态。可是闪进车窗来的,爬在屋顶上的那一排青砖屋脊,江南水乡残留的唯一的印迹,正像被惊扰的无家可归的秋蛇,匆忙逃遁。

异乡的孤独

到了苏州,有一个地方不得不去,那就是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张继夜泊过的枫桥。

枫桥已无枫可见,见到的都是人工雕饰的植物,树木,竹圆,那种精心呵护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园艺工人之手。不能移植的,只有流淌的运河,运河里的波浪。

也是这样的一个深秋吧,一艘简陋的小客舱,被粼粼的波浪摇送到了枫桥的水面。舱仓里拥衾围坐的,是一个落魄的举子。夜已深,水面凝重的寒气流进舱来,那张槁木般假寐的脸,突然一阵抽搐似的痉挛。他还沉浸在放榜后的深深落寞里。所有远大的报负,所有经天纬地的激情,十年寒窗所有头悬樑锥剌骨,闻鸡起舞的努力,都变成了榜纸上的那一大片空白。带着一身的落寞,乘上回归的小船,那些曾引起他诗情的景色,那些让他惜如寸金的时光,都对他失去了意义。他的心中,只有人生失意的落拓,只有万事皆空的寂寞。他没有理会船家的好意招呼问候,昏昏沉沉中不吃不喝,也不知船离开金陵那个繁华而让人伤心的地方多远了。可是也许是僧佛所说的一种缘分吧,这股荡进仓来的,任何寒冷也比不上他心中块垒的霜风,让张继,这位落榜返乡的士子张开了他的双眼。

为了伸展跟心一样麻木的双腿,他站了起来。摇浆的船家听见这数日无声无息似在大病中的客人有了动静,便热情地兜销在枫桥一泊的好处来。张继走到了船头,明月西坠,一湾拱桥架在运河两边,桥旁一株老树,秃枝虬张。突然一声凄厉的鸦鸣,一点乌鸦绕枝盘旋,

远方的江面渔火,星星点点,似朦胧的睡眼。一片凄清难奈之意啊,可是寒气又传来了山寺的钟声,在这寒冷的江面,在这无边的寒夜,苍凉悲怆,挤压着张继悲摧着的心胸。遥望酷寒的江天,那些深藏在痛苦中的诗句,眼泪一样从他的嘴中流了出来。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舱。

如今这些诗句变成了枫桥这个旅游的景点的头等招牌,并制作成了一个主景点,很多游人笑容满面,侧身于刻上了这首诗的石碑下,与张继的这些眼泪愉快地合上一影。

精明的苏州人早已把张继洒落一地伤心的地方制成了一个景点,如同一条汀洲延枕在大运河的旁边,迁走了原先的居民,建起了仿古的房舍,街道,码头,石拱桥,客栈,酒幌,以及林林总总的足人让人恍惚幻游的仿制场面。为了更好地凭吊张继的这块失落之地,同样也是因为船家的巧语,同伴一起上了一条同样是仿制的旧时客船,绕着枫桥全景转绕一圈。已不是摇橹,而是巧妙地装上了动力,一发动,突突突,船头就卷起两行浪花。船家在攀谈中得知我们是来自湖北,是张继的老乡,立刻咧开了嘴,脸上热情起来,殷勤地指点两岸的景点,以及某某戏星在这里拍摄作秀的种种掌故。言毕,特意说,你们的这位老乡,因为他,我们这里每年是不少于亿元的旅游收入呢。船家抽着我们敬上的一根纸烟,透过一阵烟雾的神态,不知是感谢还是得意,我们听了,也不知应该是骄傲还是羞惭。

还有一处景点,旅客们排着队在那里等候。拢去一看,是一尊张继的坐像,很多人是为了捏上他张开的手指照上一张像。自然,不是为了张继多舛的命运,而是为了沾一沾他浩荡的文气。像是铜铸的,闪亮着黄色,也算是享受他的福祉恩泽的人们给他塑的金身吧。

旁观着长长的人们拉着张继的手合着影,从这热闹的景象中,仍看出张继,那望着苍茫烟波的两眼黯淡的灰冷。

敝老乡啊,感到异乡的孤独么?走,一起回乡吧!

秦淮的歌声

梦中的秦淮,是怎样的柔靡之乡!

那朦胧悱恻的灯火,那往来徘徊的彩舫,如梦似幻的歌声里,是催眠曲似的六朝的荣光!

繁星点点,有如闪着金光的兰香华盖;河水轻荡,空摇着多少女子的离魂愁殇。

在秦淮的柔波里,仍是定泊着的彩舫。像倚门卖笑的女子,那挂在船头的昏然欲眠的灯火,仍强打精神在这曲散人尽的冷闲里散射着灯光。仿佛是突然惊起的末眠女子的一阵急促的琴瑟,使乍醒的船头灯光掉进了秦淮的柔波里,被粼粼的水波拉长了,拉长了,道道蜿蜒的灯光,如同秦淮河里阿娜着梦幻般身子的女郎。

是妲已?是褒姒?还是那无数烟花女子的香魂缕缕?

水波清冽,无言地拍打着秦淮河汀,画莲彩舫。在这空旷寂寥的波浪声中,低垂着的,仍是那六朝的明月,如商女苍白着的一脸忧伤。

是谁,在那里轻歌慢唱?

是谁,在那里狎笑欢畅?

是倾洒着欢乐的公子王孙,是排遣着舛愁的文人雅客?

一顾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奉献了掩藏着痛苦的歌声,却从此成了历史的罪人。

粼粼的秦淮水波,是商女的泪水,洗刷不去的是亡国的罪名。

如今,置身这六朝的金粉之地,还恍惚往日的梦中。仍是雕梁画栋,仍是流光溢彩,仍是一派比肩接踵的繁荣。度出乌衣巷口,李香君的故居已在街头招手。这座别样的青楼,倚立秦淮河岸,前面是迎客的大门,后门是送客的码头。一步步,近了,近了,消散了两旁琳琅的嚣声,消散了满目如云的人群,悠然听得一声低唤,抬头寻望,那绿窗如花的,仍是昔日丰采仍然的主人。

穿过历史的院垣,走进充满诗情画意的楼门。又是一番轻歌曼吟,又是一番诗书嘱对,又是一番缠绵悱恻,又是一番人生苦短的唱欢。

这是一个雪夜,冷月如钩,地上一片莹白,清冷的秦淮河水如深黛的翡翠,映照着两岸高悬的红灯笼。夜已孄姗,远方的城楼,青角吹寒。

后门吱呀洞开,泼出一门的光来,淌在码头,那盖了一层厚雪的台阶上。

某生已启船远去,送行的女子驻立在岸,举手劳劳。挑在一手的红灯笼,在她的腿前,那一片雪地,照亮了圆圆的一步,一步圆圆的,明净的忧伤和离恨。

那御下了满身的风尘和孤寂,站在悠悠离去的船头,对这忧伤的女子,江淮名女李香君长长一揖的某生,可是我,我的前世,我前世的因缘?

“XXX,快走啊!”

同伴的一声招唤,让我从出尘遐想的前生,坠落此生的凡尘。一步三回首,渐渐陷入车水马龙的市井喧嚣,耳边依稀的,仍是秦淮河浪的歌声。

日落梅花山

南京钟山的出名,除了座落着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寝陵外,更是因为有孙中山的陵园,一个结束了中国皇帝称谓的,第一个不当皇帝的人,后人为他修建的可以一洒清泪的地方。在它的周围,还躺了许多孙的追随着,在中国近代的革命史上可以述上一笔的人物,谭延恺,宋教仁,何香凝,黄兴,这一长排人物众星拱月般族拥在他们的领袖周围,坦然接受后人的祭拜。

然而回忆孙中山时代,一个不能回避的人,一个在中国近代史上翻云播雨的人物,一个英名的光明和汉奸的阴影融合一体的孙中山的左右手,一个生前的权势和死后的名声都超过其它人的民主革命的舞台上的一个重要角色,死后虽然大张旗鼓地葬在了这里,现在却被历史的烟尘深深覆盖。一个旅游导图翻过来翻过去,都找不到他的踪迹;问过似乎对钟山的掌故无所不知、口若悬河的导游,竟也是一问三摇头。

看完了几个景点,又一次展开这张印制精美的旅游图,目光越过标在上面的“宋教仁墓”,“黄兴墓”,“谭延恺墓”,终于找到了与那个人物紧密牵连的地方,蹲在地图的一角的灰暗细小的“梅花山”。

汪精卫,这个国共两党的敌人,这个后来的国家公敌,在当年的历史舞台,可是谁也不得不承认的炙手可热的人物。为了让读者跟随拙笔上一趟梅花山,我们先简要交待一下汪精卫的历史背景。

汪精卫,本名汪兆铭,少时勤学,存大志,有功名。后被清政府派往日本留学,成绩优异,为孙中山看中,加入同盟会,为孙的宣传部长,被孙视为自己的左右手,一个文人从此拉开了悲剧的序幕。

1909年,汪给同盟会党东京负责人,好友胡汉民留下遗书,潜回北京,抱必死之决心,剌杀摄政王,以拯救濒临分裂之同盟会党。事败入狱,有“引刀成一快,从容做楚囚”诗句,传遍大街小巷,成为世人皆知的革命英雄。

辛亥革命后,被释出狱,即进促进南北和谈。身挂袁世凯和南京政府的高级参赞的印信,奔波两大势力之间,竭力促进联合,推翻了封建帝制。革命成功后,遵守“不赌、不嫖、不抽鸦片,不纳妾,不当官”的“五不”诺言,谢绝一切高官厚禄,携新婚妻子陈璧君赴法国,拟以毕生精力,从事文学和社会学的研究,在法国的乡村,过起了中国文人远离尘嚣、乐山乐水的隐逸生活。可是这种宿愿并没有实现。袁世凯称帝,神州狼烟再起,汪精卫被孙中山一纸电文从法国召回,在异国他乡匆匆的列车上,一个标准的中国文人踏进了政治的漩涡,开始了悲剧的一生。北京事变,随孙中山北上,孙中山中途得病身亡,汪精卫亲为其拟遗嘱,后成为国民党逢会必诵的《总理遗嘱》。

孙中山既亡,汪精卫成了国民党集党政军一身的头号人物。后蒋介石发动中山舰事件,汪精卫负气出走,从此开始了与蒋的权力之争。

在孙中山联俄联共的三大政策上,汪精卫是三大政策的积极支持者,并讨伐蒋介石的武力反共事件,后因共产国际的极左路线,汪精卫加入了反共的行列。中日战争爆发,汪精卫积极主张抗日,斥责丢失东北三省的张学良,逼张出国。长城古北口之战后,汪精卫认为中国与日开战只有一亡,在“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的儒家思想指导下,提出“宁可亡国也不亡主义”,因此转为从事被称为投降路线的“和平运动”。后被爱国青年所刺,险几丧命。

在日本的诱降政策下,汪精卫逃离河内,为蒋所追杀,险机重生;另立政府,忍辱负重。后因被枪伤复发,病逝日本。汪死时最后一句话是:“我要回国”按汪之遗嘱,南京国民政府为汪举行国葬,汪葬于中山陵的梅花山,表示死后仍为孙中山的左右手。

钟山的几处热闹景点,已占去了大量时间。怂恿着同伴来到梅花山时,已是日落时分。面对这一处冷清的景点,同伴们显然无多大的兴趣,催促着驾车回转。一向随和的我,这次却态度绝诀。见拂不过,众人只好同意打转回车,条件是就在山下观瞻。

日本投降后,蒋介石的重庆国民政府还都南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炸掉汪的陵墓。何应钦按照蒋的亲自部署,在中山陵举行了障人耳目的军事大演习,封锁了梅花山的一个工兵营,打开汪精卫的棺椁,里面一无所有,除了汪的遗体上的那一面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党旗,以及其妻陈璧君手书的一张“魂兮归来”的布条。工兵营在一夜之间炸平了汪的坟墓,无意正中汪在一首诗作中为自己题写的“挫骨扬灰”的宿命。何应钦令工兵连夜在上面修起了一座小亭,从此一段风起云涌的历史随着汪散落的骨灰,风消云散。

如今,这座山巅的小亭就浴在落日的余辉里。与其他人流如云的景点显出的巨大反差的,是这里竟不见什么游人,只有一个小孩座在亭栏上好奇地四下观看,如同秋日里落在上面的一只啁啾着的小鸟。

隔着那一条铁棘藜,我按动了相机的快门。

如果当年没有珍珠巷事件,没有英美的参战,汪的“和平救国”的运动也许另有定论,如同现今受世人评介不低的中东和平路线的某领导人。可是历史没有假设,汉奸的罪名也盖棺定论。在他与蒋的争斗中,汪所表现出的负气出走,优柔寡断,以及最后走上的一条不归路,更是中国文人软弱和劣性的一面唱出的悲歌。

出钟山时,问起当地开的士的老司机。

什么?汪精卫还埋过这里?

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那些昔日的树木,被一排排树木遮断的血色落日,不由轻轻吟哦我在《国家公敌》中写的那一篇题记:

自古成败论英雄,引多少天下豪杰,泪盆雨长倾。凭谁说,民贵社稷轻。书生意气,抛却身前身后名。更哪堪,精卫填海一场空,一腔血,奸雄名。挫骨扬灰又,君莫问,南国正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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