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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黄(小小说)

来源:鄂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发布时间: 2017-07-12

□范鲜红

离山下不远的河面上,有一条正忙着摆渡的渡船。一大早,这条船要将许许多多的农民工接过河进城务工,他们一上岸便骑着摩托一字长龙般奔向前方不远的市区,消失在这座疯长喧噪的城市里。

忙完这一早,老渡工便拴好渡船。他边上岸,边大声喊:“大黄!大黄!”

距渡船下游百米处,有遍荷叶林,老渡工的呼喊惊动了荷叶下的水响,一条大黄狗叼着一条白莲鱼嗖地一声从荷叶林中窜了出来,树着粗粗黄尾巴朝老渡工身边奔跑而来。

“大黄真棒!又抓了一条” 。老渡工一手从大黄嘴里拿下鱼,一手摸着大黄头夸赞道。大黄亲呢着老渡工粗大的手,尾巴得意的摆着。这是一条地道的土狗,骨格健壮,三角耳,三角眼,一身纯黄毛,不同的是它的四条爪子比一般狗稍大一些,显得稳健有力。

岸边上有间供老渡工休息的小屋,他进屋后把鱼放进灶台上的小盆,然后揭开锅盖,将早上已蒸好的鱼、藕夹子和滑藕带等菜一一端到房前的小桌上,接着又进屋盛了两碗饭出来道:“大黄,开饭了” 。

大黄的饭放在桌边地上的沙钵里,上面还有鱼头、鱼尾、鱼骨头和杂菜。

老渡工坐下正在吃饭,一位小媳妇牵着个娃娃走过来“呀,您老人家在吃饭呢,麻烦您吃完了帮忙送我们过河吧”。

“不好意思,那你就耐点烦坐着等一下,我马上就吃完”。老渡工边吃边招呼娘俩。

“狗狗、狗狗,我要屙 ”。娃娃边说边脱裤裤。

小媳妇难为情地笑笑说:“都怪我平时给他端 时老唤狗快来吃,宝宝拉 了”。

老渡工笑着摆摆手说:“不怕不怕,娃娃的尿土鸡汤,娃娃的 喷喷香”。

看到娃娃屙 ,大黄顾不不上吃饭,凑到娘俩面前,待娃娃屙完后忙将 大口大口吃的净光,然后伸出舌头在原地舔了又舔,把个地面舔得干干净净。

好像余味未净,大黄吃完还不停地围着小媳妇转着嗅着,像是着了迷。

小媳妇染一头粟色披肩发,甜甜的圆脸蛋、白净利索,很是养眼;身上除了散发出少许的胭脂香外,还夹杂着醉人的佐料粉香。

“你这是去城里做事吧?”老渡工问道。

“是的呢,在一家小酒楼做服务员。这不,顺便把娃娃送到外婆家就赶去上班。”

老渡工吃完饭,将娘俩递过河去。回来后发现门口空空荡荡的,大黄不见了。他房前屋后、里里外外到处找,又跑到大黄平时爱去抓鱼的那遍荷叶林边喊呀、找呀,除了小河边留下一行大黄的爪印什么也没发现,大黄去哪里啦!。

其实,大黄自看到小媳妇就象中邪了,待老渡工的渡船将娘俩渡到河中心,它就偷偷溜进了荷叶丛中游到河对岸,若及若离悄悄跟在小媳妇身后,一路来到了小媳妇上班的小酒楼。

这时,正碰上酒楼老板娘从菜市场采买回来,她惊诧地问道,“我说美女,你来上班怎么还带回条狗?”

小媳妇莫名其妙地回头一瞧,“呀,这小畜牲一路跟了个把小时,我竟然一点没发现。”

“谁叫你长得爱死个人的,连狗都恋上啦!”

小媳妇的脸刷地一下羞得通红,嗔叫道,“老板娘你别没正经的,拿我开涮” 。说着要去赶大黄走。

老板娘一把拉住她说,“别赶它,熟话说,猪来穷,狗来富,小猫来了开当铺。它来会把我们酒楼生意带旺的,这是好兆头”。

大黄一直缩在酒楼的墙角跟下,见两位新主人都去忙各人的活计,也没想要赶它走的意思,这才紧紧夹着尾巴沿着墙脚嗅嗅走走,碰到地上角落扔的骨头便叼到嘴里啃啃。到中午和晚上吃饭时间,它又赶紧退缩到酒楼拐角的墙跟下。因为来酒楼进餐的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男女老少都打扮得光光鲜鲜、漂漂亮亮,可它却一个也不认识。怕生人赶它走,它一直缩躲在拐角墙跟下不敢出来。

直到晚上九点多,等到客人散尽酒楼终于打烊关门了。老板娘和小媳妇忙碌了一天,都离开酒楼各自回宿舍休息,谁也没想起来躲在墙角下的那条大黄狗。

等人都走光,大黄终于按捺不住贴着墙跟碎步小心意意地窜到房后的潲水桶边,桶里盛的都是客人们没吃完的剩鱼剩肉各类山珍海味五杂俱全,大黄陶醉了!白天它跟了小媳妇一路,终于跟到了目的地,可惜的是桶太高,它怎么跳也够不上,急得两爪用力挠,可那都是废旧柴油铁桶,它哪挠得破?只得把倒洒落在桶周边的剩食吃得精光,然后怏怏无奈地离开去了墙拐角扒下休息。

睡到半夜,突然咔!咔!金属的断裂声把大黄惊醒,睁眼一看,两个黑衣人正在撬开酒楼窗户的不锈钢防盗网。大黄汪汪两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咬住其中一人的裤腿使劲撕拖。两个家伙怎么也没想到这里何时养了条狗?吓得撒腿飞跑,大黄紧追其后,边叫边赶,直到两贼跑远了才折回。

第二天一上班,老板娘突然发现窗户的防盗网昨晚被人撬断了两根。急忙进屋楼上楼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又认真检查酒柜、烟柜和收银台,发现连一根香烟都没少,这才放心地对小媳妇感叹道:“幸亏你昨日带了条大黄狗来,半夜里我听见酒楼这边有狗叫,想想要不是它,我这一柜的高档烟酒和现金就全都没了!我说的没错吧?它确实跟我们带来了好运啦!”

接着,老板娘亲自吩咐杂工给大黄搭建个小木屋,又找了一只大盆子专供它吃饭。大黄终于获得新主人的宠爱,房子有了,饭碗也有了。一天来,它将客人吃剩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吃了个够,解足了馋。

大黄的嘴巴确实解馋了,可它那装惯了人屎青菜的肚子哪经得住这么多大荤大腥的瞎撑,一会儿开始造它的反,翻江倒海、上吐下泻,折腾了一晚上,到早上它已浑身无力地摊软在地上。

老板娘一开门就闻到一股强烈的腥臭,跑到大黄睡的小木屋一看,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这畜牲怕是太贪了,吃坏了肚子。她连忙喊来小媳妇,“你快到街头的宠物店买些止泻药给它喝。”

喝了调节肠胃的药,大黄的肚子渐渐平服下来。经过几天的调理,它开始适应酒楼的饮食了。一个月下来,大黄已被这些大鱼大肉养得膘肥体壮,叫声宏亮粗狂、底气实足,穿透力强。从此,酒楼再没发现小偷来光顾了。

有了主人的宠惯,大黄再也不畏那些来酒楼进餐的顾客。见到穿戴齐整漂亮的,它便凑上前摇尾亲呢,若是衣着邋遢的,它装做没看见,远远的避开。

一天,酒楼的街对面来了一只黑公狗和一只母花狗,看样子它俩也是想到酒楼蹭点荤食,看到大黄守在门口,都不敢过来。

大黄一看到它俩,两眼瞪得火亮,两只耳朵、背部的鬃毛、粗壮的尾巴刷地全树了起来。可当它再瞧那只漂亮的母花狗时,眼光渐渐变柔,耳朵、鬃毛和尾巴也软了下来。

喔!喔!大黄朝它俩叫了两声,那俩只狗便欢快地跑了过来。

大黄把它俩带到自己的小木屋,看到大盆里盛满了美食,两只狗急不可奈地埋头大吃起来。

大黄没吃,只顾围着母花狗亲亲擦擦。当它亲呢母花狗屁股时,黑公狗突然用前爪狠狠挠了它一下。

大黄岂甘示弱,返过身也咬了黑公狗一口,就这样你来我往拼命撕咬起来。这是两个雄性之间的争夺战,母花狗在一旁急得汪汪乱叫。

大黄身健体壮,又仗着在自己的家门口,越战越勇,把个黑公狗咬得鲜血直流,且战且退,最后只得败下阵来,一遛烟地夹着尾巴逃跑了。

黑公狗跑到街对面仍不死心,回头一看,大黄正朝着它虎视眈眈威慑着。它自知势弱,只好灰溜溜沮丧地走开了。

没了黑公狗,大黄在母花狗身上亲吻了起来,最后纵身骑在了母花狗的背上,放肆地干起龌龊勾当。

从此,大黄有吃有喝又有美丽的母花狗陪伴,自然是春风得意,好生快活,大摇大摆地满大街乱窜戏闹。有时,它俩玩得兴起,当着大街上来来往往人群耍起下流之事,羞得大姑娘、小媳妇们撇嘴偷笑,男人们则边骂这俩个畜牲边直摇头。

这天,在酒楼的门前的大街中间,大黄又骑在母花狗身上干起下流之事。正当它玩得亢奋激情之时,一辆送快递摩托突然飞驰过来,快递员见状已避让不及,一下子从大黄的后腿碾压了过去。

喔——呜——!大黄惨叫一声从母花狗背上摔了下来,它俩的屁股还紧紧连在一起。

母花狗吓得大声狂吠,使劲奔开大黄的屁股跑走了。

大黄一整支大腿全被碾碎,五脏六腑都被撞裂,睡在地上已是七窍流血。

酒楼的员工们突然听到门口狗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下子围了过来。老板娘马上吩咐配菜的厨师帮忙把狗拖到小木屋,其他人赶紧打水给狗冲洗浑身的血污。

挨到晚上打烊时,大黄已是奄奄一息了。老板娘见状便叫来正好下班的厨师说,“这狗看来是活不了,你不是正要下班回去吗?麻烦你把它捎上丢到你们家的后山上去。”

厨师于是找来一只编织袋,把大黄装进去捆绑在摩托车的后座上,然后骑上车离开了酒楼。

上山后,厨师把大黄从编织袋里拉了出来,丢在后山坡上的獾木荆棘丛中。

清晨,一轮暂新的红日渐渐攀上了山顶;淡淡的白雾环绕着山腰;开满山坡的野花饱含着甘露,迎着朝阳争妍绽放,馥郁四溢的阳光穿过丛林、刺破荆棘、裹着朝雾、含着花香喷洒在大黄的身上。

摊足了大山的土气,大黄的身体好象有了生命的迹象。小鸟在枝头上、荆梗中唱着美妙的歌,把大黄从冥冥之中慢慢唤醒。它微微睁开双眼,看到蓝天上一行大雁排成巨大的人字,缓缓向南飞向老家。

大黄强忍着浑身疼痛试探着用两只前爪一点一点往前爬。不知爬了多久,它终于爬出刺丛。

大黄扒在山坡往下看,那条小河在山脚下静静地流淌;下游那遍荷叶丛中开满了朵朵粉红的荷花,在晨风的吹拂下频频向它点头。几只水鸭在河里时儿躲进水中,时儿钻出水面,象是跟他捉迷藏。河岸上,小屋门前有几个等着渡河的孩童玩耍,它似乎闻到孩童屙满 的芳香。

突然,当它看到老渡工拴船上岸的身影,顿时就象久别亲娘的孩儿,声泪俱下,嚎啕汪汪大叫,喔——呜——。

大黄拖着遍体鳞伤,不顾满身的剧痛,向着老渡工慈祥的背影,拼命往前爬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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