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至
□黄汉昌
一
眼看到了下班时间，陈发群收拾完东西，拿过提包，正准备离开办公室，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对电话铃声特别敏感。这是他在办公室工作以来养成的习惯。因为，很多时候是领导打来的，领导有工作要交办，耽误不得。于是他忙转身来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听筒，还未贴在耳朵上，便听到清脆的女人声音："陈大主任，下班了吗？"
"哟，是王总？"
王总每次喊他时，总是加了个"大"字，即陈大主任。她之所以这样称呼，主要是表示他们关系很好。
这位女老总名叫王丹，是他们凤兰县政府宾馆总经理。她不仅人长得漂亮，衣着时尚，气质高雅，办事也很精明。这一点，让陈发群十分欣赏。
"我刚要出门呢。"陈发群笑着说："王总，有什么事吗？"
陈发群这样问，也许是他们之间来往形成的习惯。这些年来，王丹经常有事委托他去办，陈发群都很及时给办了。因此，她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过，将来要好好地为大主任发工资。
而陈发群只是笑笑而已，她怎么会给自己发工资呢？
王丹听了陈发群的话，高兴地说："正好，我有两三个同学，请领导帮我陪客呢？"
陈发群听了，不禁大笑起来："王总高抬了，我算哪门子领导？"
王丹听了，不禁笑了起来："陈主任，别谦虚了。前天你在全县民营企业主会上那个讲话，哟，那风度，活脱脱的大领导！不，我看是方县长第二！"王丹说完，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笑声中还按了两下汽车喇叭，说，"我在楼下等着你了！"
转眼，便是金秋十月的月尾，气温降低得很快。陈发群从电梯里走出来，走出县委会办公大楼，便感到了几分寒意，他把脖上的领带拉了拉。
办公大楼门前停了不少车，当陈发群正四处打量时，王丹已经看到了他，便把手从车窗里伸出来向他示意。
眼尖的陈发群一下发现了她，于是向她的车走去。王丹为他打开车门，陈发群带着一股寒意，一脚踏进小车里。
王丹发动车，陈发群以为是去她们凤兰县宾馆，但发觉车的路向不对，于是问："王总，你这是去哪里？"
"武汉。"
"武汉？"陈发群不觉大吃一惊，说："你不是说来了几位同学吗，怎么去武汉？"
"是的，我在武汉请同学们。"王丹说。
陈发群听了，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每天总是按时下班回家，如果是去武汉，回来肯定很晚了。于是为难地："这……"
"明天是星期六休息，今晚玩晚点没有关系吧？"
啊，这下提醒了陈发群，今晚回家可能有些晚。是的，明天休息，回晚点应该问题不大。可是，他下班没有按时回家，老婆会等的。
这些年来，陈发群只要不能按时回家，便要和家里打个电话，并说明不能回家的原因。
这样日子久了，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王丹当然知道陈发群的生活习惯，便笑道："晚上按时回家，这可是好男人啊。"
陈发群听了王丹的话，笑着问："大老总这话，你这是褒还是贬？"
王丹也笑了，说："你这大领导，谁敢贬啊。现在的男人，晚上能窝炕头的确实不多。"
陈发群说着，给老婆杨宛覃打电话，说晚上有事，不回家吃饭。打完电话，小车上了高速公路。车像脱缰的马，往前飞驰着。
王丹看上去挺文静，没想到开车却很疯狂，不到二十分钟，车便下了高速公路，来到武昌新城区一家豪华酒店。他们刚下车，便被早在那里等他们的同学围了上来。见王丹身边有一位帅哥，便故作惊讶地喊了起来："丹丹，你老公好帅啊！"
王丹笑道："张兰，我哪有这福分啊，这是我们的领导陈大主任。"
张兰见王丹这么一说，忙伸了伸舌头。她这么一怪相，搞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这下让陈发群有点不好意思。他抱拳拱手说道："不好意思，办事员。"
虽是进入初冬，气温已经降了下来，但省城这些女人，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让陈发群眼花缭乱。
面对这些时尚女人，陈发群那种欲看又罢的心情，王丹早看在眼里。她笑着说："陈大主任，这些都是我的同学，我来向你介绍吧。"于是首先介绍张兰，当她话未出口，旁边快嘴杨晴抢过话题说："她姓张，名为狐狸精。"
杨晴的一句话，把大家都逗得大笑起来。
狐狸精？这虽是开玩笑，但也是女人最忌讳的语言。谁知张兰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冒出了一句："我哪敢跟你比呀，你这杨胖子，早是大唐皇帝的老婆，美女杨贵妃呢。"
杨晴听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得意地用古代女子行礼的方式行了个礼："本妃宠幸这个大酒店，这厢有礼了。"
当杨晴这么一折腾，大家笑得喘不过气来。
他们说着，走进酒店，身着紫色旗袍的服务小姐把他们领到三楼的"海棠"间。由于开着暖气，里面的温度较高，大家走进包间，纷纷脱下外套后，才开始落坐。一位叫童春的男同学建议，让陈发群在王丹旁边坐。谁知王丹拉过张兰，说："就让她张兰陪吧，美女配帅哥啊。"
王丹这样说，正好杨晴插上话了："谁是美女？只有你王丹！你不仅迷倒陈主任，恐怕连县长都被你迷住了！"
谁知杨晴的话让王丹生气了："你这胖子不要乱讲啊，我们县长喜欢吃肥肉，你才正好！"
"好了好了，"这时有位和事佬说："就按王总的意见，陈主任坐在张兰身旁。"
这一建议引起大家鼓掌。这时，陈发群感觉到了张兰那迷人的眼光已经投向了自己，而他却半天不好意思坐下来。不知谁说："陈主任被大美女张兰战胜了，现在好像难为情。"
"男人见女人，不好意思，其实就是有意思。"
又一个女同学笑着说："人家害怕被狐狸精迷住了呗。"
张兰这下被说红了脸，不知怎么回敬那位女同学。
这时，王丹出来替张兰救阵："好了，别闹了，陈主任，你就在这里面坐吧，该上菜了。"
王丹的这些同学中，只有张兰年龄最小。因张兰的姐姐与他们是同学，不幸的姐姐患病时，多是张兰与他们联系，于是便走进了姐姐朋友圈。不过，王丹与她的感情最好，一见面便"姐姐"、"姐姐"叫得格外亲。
当陈发群在张兰身边坐下来时，很快闻到一股清香，淡淡的，沁人心脾。他仔细搜索这清香的来源，不知是左边的王丹还是右边的张兰。不过，他与王丹接触多，从没有闻到这种香味。那么必定是张兰无疑。
她这是用的什么香膏？闻到后让人浑身骚动？陈发群心里还在琢磨着。这时上了几道菜了，那位大个子童春早已举起杯，共同碰起杯来。
陈发群因思想开岔，抢着站起来碰杯时，因没站稳，酒杯里荡出了点酒，溅在张兰身上。于是童春要罚陈发群的酒，还要让张兰陪罚。
张兰本来不会喝酒，现在要她陪罚，忙说："我不会喝酒。"
可是，全桌不同意。这时，陈发群站起来说："第一次和大家喝酒，有不到之处，请大家包涵。不过，这位童大哥说罚，小弟有错，不敢不罚。不过要张兰陪罚，我觉得没道理，人家本来是受害者嘛。要不，两杯让我一起喝了吧。"
"怎么能让你代罚呢？"另一个女同学不依。她向陈发群说："如果你要代她罚酒，只要你能说出和她是什么关系，我们才同意。"
在桌上的都知道张兰文静的性格，不善于这样闹，因此想以此难住她。
这样一来，人们更带劲了，非要陈发群说出他和张兰的关系。
陈发群为了让张兰不扯进来，尽力说服大家："既然张兰和王总是同学，也是算我的同学。行了吧？"
"不行！"童春说："如果说是你的红颜知己可以。"
陈发群觉得红颜知己，这样怎么行呢？他难以接受。于是又要找理由说服大家，可是，没想到张兰站起来说："我喝行吧！"
张兰的举动，让桌上所有的人感到意外，桌上几乎定格了几秒钟。还是童春第一个反应过来，摇着头说："不行，你要喝的话，就承认是陈主任的红颜知己了。"
"好，我和陈主任是红颜知己！"
今日是怎么啦，一向说话不多的张兰，今天怎么这样大方？这些闹惯了的同学们，你越大方，他们越是会闹。于是建议，既然红颜知己，这杯酒当然要喝交杯。
如果是交杯，多是情侣之间才会这样。这下陈发群马上反应过来："不行不行。"
正当陈发群还在解说之际，张兰"嚯"地站起来，说："不就是交杯吗？陈主任，我交！"
陈发群还是觉得不妥，继续解释着。这时，王丹大大方方地说："不就是闹着玩吗，何必这样当真？陈主任，既然张兰都同意了，你还解释个什么！"
可是，陈发群还是感到难为情，另一个女生说："陈主任，你是当领导的，怎么不如一个女人？交！"
"是的，交！"
"喝交杯！"
在一片喝声中，陈发群感到没有退路了。他看了看王丹，希望她能救阵。谁知王丹也说："喝交杯！"
现在，陈发群真的没有一点退路了。于是手腕一硬，举过酒杯；"好，我喝！"
陈发群的话音一落，桌上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当陈发群将手从张兰手腕中穿过来时，他闻到一股浓浓的清香，几乎让他晕眩。他使劲地眨了眨眼，让自己镇定下来，才一口将杯中的酒喝个净光。
酒算是闹过去了，可是张兰身上沁出的香味，让陈发群琢磨不透。女人喜欢在自己身上洒点香水，这是正常的。可是他觉得张兰的香味不是从衣服上散发出来的。
因为当他交杯时，贴近她的肌肤，清醒地感到，香味是从身上散发出来的。难道她是香女？
他曾听说过香女，觉得这只是传说，哪有女人肉体是香的？
可是，如果不会有这样的女人，那么，张兰身上的香源怎么解释？
如果真的有香女，张兰是的吗？刚才难怪有人笑她是狐狸精，可能就是指的这个！
正当陈发群还没琢磨清楚张兰的事，酒席散了，大家吵着要跳舞。陈发群觉得不早了，他想回去。谁知王丹拉他过来说："人家刚才为你喝了交杯酒，现在该陪人家跳跳舞。"
在县里，他有时候喝完酒后跳舞，总是王丹陪他跳。今天王丹为什么要自己陪张兰跳呢？他正在犹豫时，乐曲响了起来，张兰悄悄地过来，小声在陈发群耳边说："陈主任，能跳曲舞吗？"
陈发群看着美丽的张兰，特别是又闻到那股让人醉的幽香，他怎么会拒绝呢？于是牵着张兰的手，走进舞池。
美女、清香、乐曲，让陈发群这支舞跳得如醉如梦。有生以来，没想到遇上了香女。他曾在资料上看到，和藩的王昭君是香女，再后来一千多年里，史料上没看到谁是香女了。那么，张兰如果算得上香女，那么她就是王昭君第二了。
然而，两个香女时隔一千七百多年。
"陈主任的舞跳得真好。"刚转了一圈，张兰小声地夸奖。
"算是凑合着吧。"陈发群说："我们是小县，也算是乡下人吧。跳舞怎么敢与你们武汉人相提并论？"
"陈主任好谦虚。"张兰说："我跳舞是王姐教熟的。原来不敢跳。"
"啊，"陈发群有些惊讶："王总还很会关心小妹呀。"
"是的，王姐待我很好。"
"啊。"
"今年公务员考试，也是王姐向我建议的。"
"你考上公务员了？"
"是呀。"
"你分在哪个单位？"
"汉阳区。"
他们说着，一曲舞已经跳完，王丹建议回家。这时，倒让陈发群舍不得离开。但又不好说出来，只好随着人们走出舞厅。
车，很快回到县城，王丹将陈发群送到他们小院。当陈发群下车分手时，王丹递给陈发群一个信封说："今天好高兴，给你个礼物吧。"
礼物？陈发群见是个信封，不过是个礼物嘛，他觉得没什么，顺手接下了。
二
随着冬季的临近，气温越来越低。特别是晚上，夜静更深，更是觉得寒气袭人。杨宛覃和衣靠在床头看书。不知看了多久，觉得有些倦意，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二点了。她不由得往门那边看了看，还是没有一点响声，看来老公还没有回的迹象。
她是中学教历史的老师，为了等老公回来，正在看《甲午海战一百年》。她教的是初三，她广泛了解清末甲午海战前后的鸦片战争、洋务运动乃至戊戌变法运动、从庚子年间的八国联军到"辛丑条约"的签订。这样扩大范围，为的是在上这课时，能将相关历史大事，介入其中，以扩大学生的历史知识范围。
她对晚清历史很有兴趣，也爱读书。这一点，跟老公陈发群有些相似。陈发群喜欢看古今名人传记，特别是对民国文化名人传记尤其关注，如鲁迅、胡适、徐志摩等。难怪古人说，一床被子不盖两样人。按他俩的生活习惯来说，确实如此。
她和陈发群是高中谈的恋爱，因高考时，杨宛覃没发挥好，只考了个师范，而陈发群考的是湖北大学。
但是，他们结婚后，两人虽然感情一直很好。但经济一直捉襟见肘。在生活上，年轻女人哪一个不是打扮得像花一样？而杨宛覃舍不得为自己的衣服花钱，好在陈发群心细，只要他看到什么流行新款式，不论多贵，都是他给她买。难怪老公经常笑着说："你出勤的衣服都是我买的。"
这也是真话。要是杨宛覃买衣服，总是往衣摊上跑。而陈发群为她买的衣服，多是大超市，这一点，杨宛覃很感激老公。说实话，不是她舍不得去超市，确实是经济不宽裕。就说住的这幢楼吧，是上世纪县政府盖的宿舍楼，已是老态龙钟了。像他们这样年纪的同志，都买了新房，早搬出去了，留下的多是老人。他们也想买房，可是靠工资买房，即使是积攒一辈子，也难做到。他们结婚才五年，双方父母都是农民，没有一点补贴，光靠自己的工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买得起新房。他们虽然这样克扣，才积攒了10万元，离买房子还远着呢。
杨宛覃正想着，门一下打开了，陈发群带着一股寒气走了进来。
他见老婆还在等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天气冷，你何必要等到这晚呢？"
杨宛覃把嘴一揪，说："这样冷，被窝没你也睡不热嘛。"
陈发群听老婆这么说，忙放下手上的提包，来到床头将老婆抱在怀里。不知是被老公抱得暖和还是被老公的这份情所感染，杨宛覃在老公怀里一动没动。
这，是她最好的享受。
这时，陈发群突然想起与王丹分手时，给自己一个小黑尼龙袋，说是纪念品。那么，是什么纪念品？他觉得肯定是给老婆买的。如果真是给老婆买的，拿出来正好让她高兴高兴。于是，陈发群松开手，说："给一样东西你看看。"
"什么东西？"
"不知道。王丹说是纪念品。"
陈发群走过去，从提包里拿出那个黑尼龙袋，来到床边坐下，从尼龙袋拿出来的是一个装得满满的大信封。陈发群从信封里拿出厚厚的两叠红色的人民币，一扎扎的摆得非常整齐。他们夫妻二人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她怎么给这多钱？"
是的，他们这个小家，从来没有这么多钱。杨宛覃问："多少钱？"
"不知道。"
"数数看？"
陈发群激动地一数，整整20扎。也就是说，这是20万块钱。
那么，王丹为什么送这么多钱？
杨宛覃说："你曾说过，她要给你发工资？"
"是的，她确实说过。我以为是说着好玩，没在意。"
"也许她觉得，你今年给她帮了不少忙，兴许是年终，人家真的是给点辛劳费吧？"
陈发群仔细想了想，的确，小事不说，他今年给王丹做了几件大事。就说那次假茅台酒吧，要不是他出面找工商局长斡旋，这事还不知要闹得多大呢。如果是这样，王丹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不过，他当时出面，纯粹考虑的是，王丹不可能拿假酒，请求工商追根问底。工商局按王丹提供卖酒的商店，果然纠出一个大假酒案。这样王丹假酒就没事了。
还有一次是有人举报，说是县宾馆卖淫嫖娼。这可是大事，一下惊动了公安局。作为县政府主管领导，他出面配合调查。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宾馆没有容留卖淫女迹象。按举报的日期，经反复证明，那群打扮性感的男女，是王丹在省城的同学，在这里住过十多天。
开始，公安走进宾馆，要带走王丹。陈发群知道王丹是挺要面子的女人，如果公安局把她带走，她一定经不起这样的打击。后来经陈发群出面担保，宾馆他是主管领导，如果出了问题，他是第一责任人。经这样一说，县政法委书记表态，问题没搞清楚暂不带人。
这件事，让王丹感谢了不知多少次。
陈发群向老婆说："还有一次……"
杨宛覃觉得，这些故事，陈发群对她不知讲了多少遍，于是打断了老公的话，说："她给你点钱，可能是作劳务报酬给的。"
"可是，"陈发群上到床上来，将杨宛覃拥在怀里。一是他身上热度高，让老婆暖和暖和，二是看到老婆，感情所至。因为老婆为他守到这晚，跟她亲热亲热，也是感情的补偿。
陈发群拥着老婆坐好后，便接着刚才的话说："即使是给劳务费，如果摊在桌上，还是说不通。"
"为什么说不通？"
"我给宾馆作的那些工作，是分管之内的事，谈不上要给报酬啊。再说，即使给报酬，也没有这多。"
"按你这样说，王总为什么给这个钱？"
"塞红包，算是行贿。"
杨宛覃听了不觉笑了起来："你不就是个办公室主任吗？除了收收发发，还有什么权利？人家给你行贿图的是什么？"
老婆这么一问，陈发群这下还真被老婆问住了。是呀，自己这政府办公室主任不比那些局长们，手中掌握着大权。而自己整天忙的就是县长副县长们交办的事。
陈发群又拿起那个装得鼓鼓的信封，是呀，这20万块钱，他和老婆不知需要多少年时间积积攒攒，才能结余下来，他们太需要了。如果有了这笔钱，房子的首付就没问题了。如果自己能买上新房，就能告别这个破烂不堪的老房子。
可是，他又觉得这钱有些烫手。按理，这钱用不得啊。
一旁的杨宛覃看出了老公在犹豫，她理解他。老公办事稳当，从不乱收钱。可是，平常里总是听他念叨着王总好。于是问："老公，你不是说和王总关系很铁吗？"
"是呀。"
"既然这样，人家给钱是真心，不会是害你的吧？"
"王总绝不会是那种人！"
杨宛覃听了说："既然这样，我觉得先留着看看，行吗？"
陈发群拉过老婆的手，放在手心里抚弄着，而脑子里却在激烈的翻腾着。
"老公，你说这钱怎么办？我们买房子太需要钱了，要不先留下。"
陈发群好半天才说："嗯。"
他们脱衣睡下了。可是，陈发群觉得没有一点睡意。整个脑子里都是钱，20，20。这是怎么了？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争取能睡着，可是还是失败了。
时钟清楚地打了两下。
呀，两点了。他翻了个身，一定要睡着。
待他翻过身来时，老婆杨宛覃小声地问："没睡着？"
陈发群一惊："你呢？"
"没睡着。
"杨宛覃说，脑子里都是钱钱钱。
陈发群一听，原来两个人都是一样，他感动地将老婆紧紧搂在怀里，一句话没有。不，为什么睡不着，他们都知道，如果讲出来是多余的。
第二天早早起床后，杨宛覃向老公嘱咐说："今天找个时间，到王总那儿去一下，摸摸她是什么意思。"
三
也许是昨夜没睡好，星期六又要加班，陈发群上班后，觉得脑子特别沉。他认为，昨晚的事，最好跟王丹讲讲，她这是什么意思，好让两口子放心。
当他收拾好办公桌，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是方县长打来的："小陈。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在大楼里，那些副县长，或者是县委熊书记，都是喊他"陈主任"。而方县长则总是喊他"小陈"。而他听到方县长这样喊，感觉非常亲切。大学毕业后，陈发群分配在县政府办公室。他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了三年，才提拔个副科级科员。方县长来后，很快熟悉了办公室的情况。当时，政府办只有他第一学历是本科，而且还是名校本科，这样的高才生怎么闲置起来了？于是方县长将他提为办公室副主任。在任副主任期间，他办事能力很强，的确反映出高学历的很多优势，没过多久，方县长便将他提拔为主任。
在工作中，方县长交办的事，陈发群总是努力去做，每做完一件事，总是让方县长赞不绝口。方县长很喜欢他，总是喊他"小陈"。而陈发群也很尊敬方县长，这样一来，他和方县长关系很好。然而，和方县长有了这个特殊关系，陈发群仍是很低调，不论哪位副县长吩咐的事，都是热情地去做，并且做得让吩咐的领导满意。
今年三月，县组织部按照市委组织部的要求，对县级后备干部重新考察并调整，因陈发群口碑好，被纳入县级领导后备干部。公示一个星期，没有任何举报而得以顺利通过。在公示的三名后备干部中，只有他是35岁之下，而且第一学历是本科。所以全县上下机关干部议论，如果县政府或县委换届，他上去的机会最大。
陈发群来到方县长办公室，发现他不在，只好退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将当天要办的事，分门别类做了工作记录。这时，县纪委书记打电话来，通知去他办公室。
陈发群心口像是被谁撞了一下，陡然一阵剧痛。纪委张书记打电话去他办公室是什么意思？难道昨晚的事，纪委知道了？他飞快地想了想，觉得不会。因为，他相信王丹不会昨晚给钱，今天一早便去举报。再说，她要是这样做，即使将我告倒了，她在这里怎么为人？要知道，县政府宾馆经理这个职位，她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手。在进入宾馆后，她还投资了一笔不小费用，她不会做这种亏本买卖的。这样一想，陈发群心里的疙瘩不解自开。
陈发群带上笔记本，来到县纪委书记办公室，敲了一下门，当他听到一声"进来"后，推开门，见县委熊书记和方县长也在这里。几位领导见陈发群出现在门口时，都热情地叫他快进来。
原来，市纪委要他们县纪委写一份今年上半年纪委、监察工作总结报告。不巧的是，县纪委搞材料的同志出差，经熊书记和方县长研究，决定让他来写。
三位县领导之所以对这个总结报告这样重视，因为上级纪委对反腐防腐工作很重视，并规定一把手责任制。不论哪个单位，反腐工作没上去，将找一把手约谈，再不行便调人。
这样重要的材料要自己写，说明领导相信自己。陈发群听了，不知怎的，心里不是高兴，而是紧张起来。其实，他知道这是领导安排的工作，与他个人无关。可就是控制不住不安的心情，几乎让牙齿碰得"咯咯"作响。
这时，他浑身发抖被方县长发现了，方县长便笑着说："看看，小陈头上冒汗了，是担心材料写不好，是吧？责任心强，不错！但是，小陈，这个材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陈发群不好意思地笑了，惭愧地说："县里三个主要领导同时交办的事，确实让我心里紧张。"
好在他会自圆其说。
纪委张书记一听，顿时大笑起来。他让陈发群坐下喝茶，以平静心态，接着说："我们县委今年反腐工作的特点是，把工作重点由治腐转向防腐。或者说惩防并举。比如说，在防腐上，县委为什么要加大宣传教育力度，把宣传材料人手一册？就是要把反腐的利害关系，摆在每位干部面前，让他们明白犯了错误后带来严重后果。二是健全工作制度，为防腐筑起一道堤防，使人人不敢腐、不能腐。特别是有的同志工作本来不错，如果经不住利益的诱惑，就会使一些好的干部，倒在腐败问题上，受到党纪政纪处分，严重的甚至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张书记，"陈发群说："我一定会按照领导的要求，把这篇材料写好。"
"这一点，"张书记说："我完全相信你。"
县委熊书记说："嗯，陈主任向来办事认真，放心！"
方县长在一旁没说什么，但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从纪委出来后，还未走进办公室，陈发群把从纪委带回的材料认真地看，并随时做好记录。上午把材料基本看完了。中午没休息便开始写。一口气写了四个小时，材料总算搞完了。不过，他发现机关大楼没有一个人。再看看手表，原来早到了下班时间了。
这时，他突然想到昨晚老婆嘱咐的事，今天把整个身心放在写材料上，什么都忘记了。于是打开手机，想先跟王丹联系一下。谁知手机打开后，他发现王丹在前一个小时，跟他打了三次手机。怎么没有听到王丹的手机呢？他懊丧地一笑。这就是他的习惯，只要进入写作中，什么东西他都不知道。
陈发群看到手机上几个王丹的红色手机号，便忙给她打过去，问她有什么事。
王丹接通手机后，无奈地说："陈大主任，你总算给我打过来了。"
"我也正准备找你呢。"
"那好，快来吧。"
"好的。"
"你是在家里还是在路上？"
"我没下班，在机关大楼里。"
"好，要不我来接？"
"王总，不到十分钟便到了，不用接。"
陈发群打完电话，上了电梯，当他走出政府大楼时，王丹的车已经停在门前的停车场上。
王丹把陈发群接到县宾馆，带着他径直来到五楼东边。陈发群不禁一惊，这里是王丹的寝室。不过，王丹没有把他带到寝室，而是寝室里头套间的那个酒吧。
这是王丹私人用的酒吧，一般朋友是不会带到这儿来的，除非是她的知己或其他亲情关系。
当王丹把陈发群带到这里，还没走到门前便喊了起来："小张，你看谁来了？"
也许是听到王丹的话声，张兰站起来，正好陈发群和王丹已经来到门前，张兰只是向陈发群点了点头，说："感谢陈领导，你终于来了！"
王丹他们来到室内坐下，陈发群不好意思地笑着问张兰："我不是领导，更不是……"陈发群说到这里，发现张兰脸上的泪痕未干。看来，她肯定有不痛快的事，便把话停了下来。
敏锐的王丹看出他们的心情，于是出面打圆场，说："可不是吗，我跟你打了好几遍电话，大领导就是不接啊。"
"别这样说，王总，我是小小的主任，什么大领导啊？"
"你是县领导班子后备干部，我肯定再换届你就上去了。到时候别忘了我们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
"好啦，别谦虚了。这不，打电话你不接，摆架子了不是？"
原来是这样？陈发群不好意思说："我在写材料，没注意。"说到这里，陈发群向王丹说："王总，对不起。"
"没事。"王丹笑着说。这时，服务员送上菜来了。王丹说："今天我是主人，两位喜欢用什么样的酒？"
他们两人， 也许是不好说，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王丹却大方地说："你们不好意思了。那好吧，我说喝法国的葡萄酒怎么样？"
张兰还是没说话，陈发群却高兴地说："这要让王总破费几个啊。"他知道这酒很贵。
这时，服务员将开好盖的酒送了上来，王丹拿起酒瓶欲给陈发群的酒杯里倒酒，陈发群见那酒瓶很大，而王丹那瘦小的手，举起酒瓶似乎感到有些吃力，便笑着说："你们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倒酒这事，还是让我来吧。"
王丹见陈发群这么说，便把酒瓶给了他："男人和女人喝酒，本来你就应该主动些嘛。好，你来吧。"
陈发群接过酒瓶倒好酒后，举起酒杯，说："欢迎张兰光临小县。"
王丹听了，却笑了起来，说："看看，这语气一听便是大领导！"
张兰站起来说："大领导这样客气，不敢！"
王丹说："陈主任，将来升大官了，多来照顾小店。"
陈发群见王丹这样说，轮到他不好意思了："王总，千万不要这样说。"
王丹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似乎说漏了嘴，忙转过话题："好，小女子说错了。那好，你说张兰是稀客，现在看你怎么敬人家。"
自从那次认识张兰后，陈发群一直没忘记她身上的香味。于是向张兰举过杯来："小张，我借王总的酒欢迎你。"
张兰忙和陈发群碰杯，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完。
陈发群觉得张兰的情绪有些不对。上次喝酒，拉了半天，才赌气喝了一杯，她怎么一口喝干？
王丹知道陈发群在想什么，便向他直说："张兰心里正难受，算是借酒解愁吧。"
王丹这样一说，张兰伏在酒桌上抽泣起来。王丹告诉陈发群说："她没嫁个好老公，经常受到家暴。你看她的脖子上还有红印。"
陈发群仔细看，果然如此。"这……"他不知怎么说。
张兰抬起头说："王姐，我真的不敢回去了。"
陈发群理解张兰这话。她不敢回去，可能害怕老公施暴。他想劝她几句，因不知内情，又不好说。
王丹说："她老公吸毒，没钱就施暴，要小张给钱。他把钱拿去，吸完了又回来要钱，不给钱便打老婆。小张这日子难过。"
陈发群说："那就离婚呀？"
"离？"张兰说："他说，只要我提离婚，他就杀我父母。"
"张兰，"陈发群似乎有些激动："他这是威胁，不要怕，勇敢些！"
王丹也在一旁说："你们这样的情况，法院肯定会判离。"
"唉，这些我不敢想，总是有些害怕。"
"陈主任刚才不是给你壮胆吗？不要害怕！"
"那我找律师上诉？"
"应该！"
王丹见张兰脸上的愁容减少了不少，便举起杯说："好，祝贺张兰早日解脱痛苦！干杯！"
王丹说完，三人同时喝干了杯中的酒。王丹喝完又说："大家吃菜呀，别干坐着。"她说着，将酱烧牛肉往张兰碗里夹："吃吧，别饿着肚子说话。"
张兰吃了一口碗里的牛肉，举起酒杯，说："感谢你们关心。"
他们喝完张兰敬的酒，这时，服务员来向王丹说："王总，有个客人请你去，他有话说。"
"啊？是吗？"
服务员听了忙点头，说："他在客厅里等着呢。"
"那好，你去吧。"
服务员走后，王丹向他们俩说："我去去便来，你们继续喝，别客气。"
王丹走后，他们俩相互看了一眼，这一眼像是碰电似的，二人不觉同时一怔。张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陈发群却还在大发感慨，这样漂亮的香女，怎么赶上这么个老公呢？他觉得这世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
张兰抬起头看了看陈发群，说："对不起。"
"怎么说对不起我呢？"陈发群很有感慨地说："我倒是挺为你难过呢。"
"谢谢！"张兰又说："我要是嫁给像你这样的老公就好了，可惜命苦。"
"你还年轻，只要离了婚，再找个好老公，好日子还很长嘛。"
"可是……"
"你还有什么难处？"
"我担心离了婚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怎么可能呢？你这样漂亮，男人们见了，谁不动心？"
"你会动心吗？"
"我？"
这时，陈发群知道自己刚才好象有些激动，说走嘴了。现在，张兰睁着眼睛等自己回答。可这怎么回答呢？动心？当然。这好的女人，没有哪个男人不动心的。可是，自己是有家室的人，如果动了心，老婆往哪儿摆？她跟了自己，没享多少福，如果……他不敢往下想了。
张兰收回目光，说："陈主任，你别害怕。我只是心里难过，本不应该这样问你。"
"没什么！"陈发群见张兰刚才脸上露出欢欣之色，现在又暗了下来。是的，作为女人，碰上这样的老公，心里肯定很痛苦。他似乎大有英雄救美之心，说："小张，要大胆一些。离婚后，我相信你会找到真爱。像你这样的优秀女人，不论谁娶了会幸福的。"
"谢谢！"张兰听了很高兴，便站了起来，举过酒杯，说："有了陈主任这话，我似乎多了份活下去的信心？"
陈发群也站起来欲与张兰碰杯，谁知碰了杯，张兰哭了起来。
这下让陈发群感到心痛，顿生怜香惜玉之心，忙过来给张兰递餐巾纸，张兰没有接，一下扑到陈发群怀里，出声地抽泣起来。
这让陈发群怔住了。他本想推开她，可是闻到她身上那迷人的香味，却难以下手。舍不得推开她。可是，像这样下去，王丹要是来了，觉得不好。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的确让他不知怎么样为好。
现在，张兰的感受也很强烈。当陈发群接近她的时候，一股男人的身体气息，进入她的肺腑，她仿佛像醉了一般，几乎发晕，于是将陈发群越抱越紧，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正在他们相互吸引的时候，陈发群的手机响了，二人像同时清醒过来，闪电般地同时闪开。
陈发群打开手机，是老婆杨宛覃打来的，问他是否回家吃饭。
以前，陈发群只要不回家吃饭，总会给她打个电话。今天怎么啦？竟忘了这事。陈发群接完电话，张兰问："谁的电话？"
"我老婆打的。"
"啊，她要你回家是吧？去吧。"
现在，张兰觉得刚才的事有些唐突，觉得结束得越快越好。
"可是，王总还没来……"
"她来了我帮你说一声。"
陈发群走到门边，再往前走，便在张兰眼里消失了，于是张兰急忙喊了一声："等等。"
陈发群见张兰这么说，忙转来："有什么事？"
什么事？其实，她没有什么事，只是见陈发群将要消失在眼里，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可是，陈发群在等自己回答，总得说出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来。是什么理由呢，她搜肠刮肚地找理由，终于想出了一个很体面的理由："能把手机号告诉我吗？"
"行。"
他们互留了电话。
四
今天什么也没发生。终于平安地过去了，杨宛覃高度紧张一天，晚上下班回到家里。见老公没有回来，她知道可能是找王丹问情况去了。
她弄好饭，三岁的儿子肚子饿了，吵着要吃饭，于是她盛了半碗饭喂他。
孩子吃饱了，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只有杨宛覃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
不知怎的，她今天在学校一天总是感到紧张，像做过小偷一样，总是那样心虚。中午午睡也没有一点睡意，觉得时间特别长。于是，她去拿张报纸看看，以混时间。当她打开报纸，第二版头条便是一条苍蝇老虎一起打的评论文章。她有点害怕看到类似的消息，又把报纸还放到报架上。
杨宛覃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胡乱地想着。开始，她想到的是她们校长。以前，她很羡慕校长，一个儿子在深圳工作，去年，还在深圳跟他买了房子。但她突然想到，校长哪会有那么多钱？他们老两口工资加起来，估计一个月不到一万块，可是，深圳一套房子五六百万，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她想，肯定不是纯收入。想到她自己那次为评职称，还给了他一个红包。全校两百多名老师，四千多名学生，每年不能说没有人送礼！
可是她又一想，仅靠送礼也不会有这么多钱，难道他没有受贿？比如学校校舍建设，这里头可黑着呢，动不动就上千万，难道中标的建筑商就对他那样干净？
不只是校长，她想到她们局长。她们局长住的那套房子，简直像宫殿。局长娘子原来在供销社工作，早就下岗了，他们家怎么建了那大一幢房子？
"哎，杨老师。"这时汪老师兴奋地喊了她一声。当她睁开眼睛，见汪老师拿张报纸送到眼前说："你看，又有个老虎接受组织调查。"
杨宛覃听了不觉一惊："哪里的接受调查？"她慌张地问。
"山西的。"汪老师高兴地说："真过瘾，这些狗日的贪官，判得越重越好！"
"山西的？离自己远着呢。"杨宛覃似乎放心了，忙跟着说："当然，谁不恨贪官？"
当汪老师又去跟别的老师说时，她心里还是直打颤。
她有些害怕，晚上放学回来，巴望老公早些回来。
然而，她一直等到八点，还没有看到老公的身影。
难道跟王丹打听一下需要这长时间？
在这样的心情下，她忍不住打了老公的手机。
好在老公陈发群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
陈发群跟老婆这样说，是让她放心。但这样也给他自己带来困难。也就是说，必须赶紧回家，才能不让老婆久等。
所以，他离开张兰时显得那样匆忙。
陈发群回到家里，杨宛覃忙拣开饭桌准备吃饭。
刚才，陈发群的确没顾得吃饭，肚子还饿着。当妻子送上饭来，他便狼吞虎咽起来。
杨宛覃最喜欢看着老公吃饭。当她看到陈发群大口大口地吃着时，心里感到很甜蜜，比自己吃饭还香。因为，当一家三口在一起，她感到特别温馨。自从生了儿子后，她越来越依恋家，感到这样比什么都幸福。
"你找王总打听，她那样是什么意思？"
哟，这事让张兰来一搅合给忘记了。陈发群心里一惊。但他表面很镇定，说："县里一二三把手，让我去赶材料，没时间找王总。"
"呀，"杨宛覃听了一怔，问："怎么让你写纪委的材料？莫不是……"
"你胡思乱想了不是？"陈发群埋怨地说。
"我还以为你是在王总那儿耽误了时间。"
"县纪委的大材料，怎么让你写？莫不是……"
"这样怎么啦？"
"没什么。"杨宛覃吱唔着，也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起饭来。
提到县纪委，她心里便发毛。
陈发群知道老婆心里在担心那事，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一样？为了让老婆安心，他装着没事的一样，说："没事，放心吧。"
是的，老公不就是给纪委写材料吗？一切都很正常，自己这是怎么啦？杨宛覃自己安慰自己。
但是，不论两口子怎么安慰，心里总是有个阴影。这一夜，他们两口子又没睡好。
可是，第二天醒来，一切都像往日那样，他们还是像往日那样，上班，下班。
这时，全县各机关都在传说，市里一位政协副主席被带走了，接受组织调查。厅级领导下马，这让全县引起轩然大波。
当市政协副主席落马的议论热潮还未退净，又传来消息，邻县财政局长接受组织调查。听说这位老兄受贿五百多万，情人就有六个。
陈发群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儿子在哭。
这是怎么了？当他推门进来，见儿子扒在地上哭。老婆呢？
他上前抱起儿子，来到书房想放下提包，没想到杨宛覃坐在他的书桌上发呆。
"怎么了？"陈发群吃惊地问："病了？"
陈发群放下提包，过来摸老婆的脑门，看她发烧没有。谁知老婆一下扑到陈发群怀里，哭着说："老公，我害怕。"
陈发群知道老婆的担心，便放下儿子，将老婆搂在怀里，像哄儿子一样哄老婆："别这样，没事的。实在不行，我们把钱还给王总。不就是二十万块钱吗？"
"行。"杨宛覃说："还给她吧，我同意。"
"好的。我们做饭去吧。"
把这二十万还给王丹，他们一下便感到轻松了。这餐饭他们吃得很有味。也许是心情轻松了，上床后，他们想到已经多日没做功课，于是激情高涨，做得特别酣畅。
第二天起来，早晨的时间特别紧，将屋子里每个角落收拾好，上班的时间便到了。昨晚说还钱的事，他们都没提，也没问。一切照往常进行。
今天杨宛覃的第一节课是空堂，按理，上次的作业本还没判完，但她拿起笔，却没有心情。又是坐在办公桌前胡思乱想。
是的，现在社会上流行，只要是当官的，随便往牢房送几个，都不会冤枉。
这样的推理是，只要是当官的，个个都贪污受贿，只是发觉没发觉而已。
杨宛覃也同意这个说法。是的，那么多人受贿，难道我们才20万块钱，眼火就那么低？
于是，她对这类的消息，再不像以前那样谈虎色变，草木皆兵。
陈发群的心态也平静下来，他从方县长办公室出来，上楼梯时，嘴里还吹着他最喜欢旭日阳刚唱的《春天里》。他觉得自己有些书生气，特别羡慕王旭满脸胡子的男人味。
眼看离春节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冷。这段时间里多是忙年终总结，表彰会什么的。但现在中央八项规定，对这类的会议有非常严格的规定。这天，陈发群在农业银行开完总结会，便散会了。过去，要在这里吃餐年饭，今年年饭便不符合规定，于是陈发群便告辞回家。他正准备去公交站，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一个温柔的女声传到耳里："陈主任，下班了吗？"
陈发群听了不禁一颤，张兰！
"你在哪里？"陈发群迫不及待地问："有事吗？"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气吗？"张兰没理他那样问，只顾自己说着。
今天是什么节气？陈发群想了想，今天是12月22日，没什么节呀？
"哈哈哈，"张兰笑了起来："今天是冬至节。"
陈发群知道冬至，但这是农历二十四节，这能算节日吗？他不知张兰这样说指的是什么。
张兰见陈发群半天没吱声，便说："冬至，是过亚年。要不，人家特地赶到这里，好像不欢迎啊？"
"哪里哪里，怎么说不欢迎呢？"陈发群忙说："既然来到我们凤兰县，就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谢谢！"
"你现在在哪？"
"长途汽车站。"
"好，你别走，我马上赶来。"
陈发群收好手机，拦了辆的士，不一会就到了汽车站，他一下车便看到了张兰。陈发群过来接住张兰，问："你来，王丹知道吗？"
"为什么要她知道？"
"啊？"陈发群暗暗一惊。不让她知道，说明只由自己来接待，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陈大主任，"张兰抱着他的手膀子，嘟着嘴说："人家肚子饿了嘛！"
小鸟依人。这个词，陈发群最喜欢用，但今天才第一次有这种体会，感到特别温馨："好，去吃饭。"他慷慨地说。
张兰听陈发群这么说，非常高兴。但陈发群心里暗暗盘算着，她不让王丹知道，说明不能去宾馆。去大酒店，害怕碰见熟人，晚上带着美女吃饭是什么意思？那么，去个小地方，也觉得委屈了人家，她从省城赶来，在这个小店吃饭礼性不周啊。
陈发群带着张兰，从车站出来，拦了的士。司机问到哪，陈发群不知怎么回答。张兰似乎知道陈发群的难处， 便向司机说："去附近的旅社。"
谁知司机向她推荐："不远有一家旅社，还带有餐馆，吃住可以不出店。"
"这好。"张兰想了想又问："卫生吗？"
"这当然，不卫生谁愿意入住？"
张兰听了，似乎想到身边的陈发群，于是问他："你看这家如何？"
陈发群知道，她这样问，其实是已经同意了。于是说："行。"
司机见谈妥了，一脚油门，的士"吱"地一声向前冲出去。
果然，转过大街，旅社便到了，陈发群下车看了看旅社的门面，觉得还可以，便牵着张兰的手走进旅社。
他把房间定好后，便来到一楼吃饭。由于这里吃饭的人不多，他们谈得非常投入。
原来，上次陈发群建议她离婚，也许是陈发群的支持，张兰果然鼓起勇气，向法院上交了离婚诉讼状。昨天法院通知她，已经立案了。
张兰非常感谢陈发群，不停地给他敬酒，一直喝到九点才散。陈发群抓紧时间送她回房间，为的是早点回家。谁知他们进房间后，张兰关上门，冲上来紧紧抱住陈发群，并向他送上嘴来。
吻她？陈发群顿时一颤。
可是，他又闻到张兰身上的香味，特别醉人。当他看到张兰那粉嫩的嘴唇，什么也没想，于是吻了起来。
陈发群积蓄了这些日子的能量，吻得非常疯狂，并用他那男性十足的厚嘴唇，从张兰的嘴开始，再向她的耳朵，脖子等处仔细进行搜索。
这时，旅店的大钟敲响了，不用问，时间已经是十点了，他忙放开张兰，说："就这样吧，我要回家。"
张兰一把抓住他，郑重说："记住，在冬至这天，我希望得到你的吻，谢谢！我终于得到了。"
"冬至？"
"是的，这个冬至很有纪念意义。"
他没等张兰说完，便像做贼似的逃了出来。
五
今年非常特别，春节过后上班，第一个消息便是县里一名人大副主任接受调查。令人震惊的是，这位副主任口碑很好，全县各级谈起他，都会竖大拇指。人们似乎不相信，他怎么会受贿呢？
这位副主任原来是县交通局长。经过他的努力，全县实现了公路村村通，客车村村通。特别令全县群众记忆犹新的是，在修村级公路的那几年，他吃住在一线，本来是白汪汪的皮肤，晒成个黑大汉。这样好的领导，怎么会受贿呢？
开始，陈发群也不相信，后来县纪委确认了这一消息，才说服了人们。
县纪委通过这一受贿案，在全县举行反贪污受贿宣传月。陈发群在这个活动中负责简报。宣传月还有一项内容，有贪污受贿行为的，只要是主动投案自首，可以从轻处理。果然有几位局长副局长和乡镇领导投案自首。
这个活动，陈发群和杨宛覃震动很大。一天晚上，夫妻俩上床后，杨宛覃说："老公，要不你去自首吧？"
可是，陈发群知道，如果自首，不说坐牢，办公室主任是当不成的。县后备干部更不会存在。这些职位，他奋斗了好几年，仅仅这20万块钱，就把这些年的成绩全没了。他似乎有些不甘心。
可是，不自首，将来查出来了，责任那就重了。
他们夫妻俩商量到深夜，结果统一了认识，那就是把钱还给王丹，不就是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样一想，夫妻俩觉得轻松了许多。
好在杨宛覃这些日子跑房子，她选了几处不满意，这20万和自己的10万现金放在家里。
幸亏没看上房子。杨宛覃说。
杨宛覃拿出那20万块钱，放在陈发群面前。陈发群明天上班，就去把这钱还给王丹就是。
第二天，陈发群拿着那袋钱，来到宾馆，走进王丹的办公室，正好没有其他人，陈发群说明来意，感谢加感谢，把钱拿出来放在王丹的办公桌上。
王丹见陈发群退钱，便生气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说这点钱是给你的劳务费。去年一年，你帮宾馆做了不少事，耽误了你不少时间，你这样做，不是打我脸吗？"
"可是……"
"可是什么？你不相信我的为人吗？"
陈发群还想解释，王丹像花小孩子一样，把那包钱拿起来，亲手放在陈发群的提包里。
陈发群从宾馆出来，刚才王总那番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让他很感动。晚上回家后，陈发群把王丹的话说给老婆听，杨宛覃也很感动，于是把钱收好，心里真正轻松了。
"看来，房子还是继续看。"杨宛覃高兴地说。
转眼，到了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马上就快到五一小长假了。这天，张兰来到宾馆，让王丹给陈发群打电话。陈发群想到那次深吻，一提到张兰，非常想见到她。于是，他把工作向副主任交代了一下，便赶到宾馆。原来，张兰真的离婚了。她很快乐，像是个小孩子似的，要陈发群在五一小长假期间陪她去神农架旅游。
和张兰去神农架，陈发群有两种顾虑，一是孤男寡女进山，这是什么意思？再说，陪她去神农架，肯定不能让张兰掏钱，得自己全包，可是……
其实，陈发群的脸色，早被王丹看准了。她把陈发群叫到旁边，说："陈主任，去神农架，本该是我陪她去，可五一宾馆的生意多，我离不开。要不这样，这旅游的钱我出，你帮我陪她去，算是你又帮了大忙了，怎么样？"
"她怎么要去旅游？"
"你不知道，她离了婚，感觉特别轻松，非要我陪她出去开开心。可我出去不了，请你代劳了，兄弟？"
其实，陈发群见是同张兰俩去，心里早就痒痒的，见王丹说得这样圆滑，便同意了。
陈发群向老婆说是去宜昌开会，王丹把自己的小车借给了他们，让陈发群驾车。一切安排妥当，出门时，王丹给陈发群塞了一个信封。凭感觉，陈发群觉得这钱不少。他正想说什么，王丹在他耳边小声说："这是10万。这小妮子将来还要用的，这点钱你先拿着，她出去很讲排场，要是不够再跟我讲。"
既然王总考虑得这样周全，陈发群还能说什么呢？他说声谢谢，收好钱，汽车出发了。
其实，王丹刚才给钱陈发群，张兰看见了。汽车驶出凤兰县城，张兰又想起这事，按她的理解，女人向男人给钱，除非是最崇拜的。于是她向陈发群说："在凤兰县，王总最崇拜的就是你。"
陈发群听了却不以为然："我有什么值得她这样高端的女人崇拜？"
"她说，你是县领导班子后备干部，只要换届，你保准上去。那时，你就是最年轻的县领导，前途无限啊。"
"你别听她瞎吹。"陈发群说："我能把这个办公室主任当好就不错了。"
"看看，越是高人越谦虚。"张兰说完，忍不住大笑起来。
下午一点半，他们到达宜昌。在宜昌吃了午餐，便从宜昌西陵出发，不到半个小时，便进入山区。
这山确实很高，而且山势非常陡峭。张兰看着两边的悬崖峭壁，像个孩子似的，高兴地惊叹不止。她要陈发群把车开慢一点，她要好好地欣赏高山。
现在，她叫陈发群不再是陈主任，改成陈哥。特别是要翻一道山，车子在山坡上走"之"字，一共有七八个来回。这让张兰兴奋地隔着离合器抱陈发群的脖子，不停地喊"老公"。
现在，她叫他，又由"陈哥"改成"老公"。
开始，陈发群听了忙制止，不要这样叫。可张兰不同意，非要喊老公。其实，陈发群何尝不想让她这样叫，每一次这样叫，让他心里甜蜜得很。
有这样浪漫的香女做老婆，当然不错！随她叫去吧。
由于车速慢，下午四点左右，前面才发现城市。陈发群告诉她，那是兴山县城。
张兰说："山城肯定好玩，今晚就住在山城好吗？"
他们把车开进兴山县城，在县宾馆吃了晚饭，把车停在宾馆，便一起出去逛街。
晚上，县集贸市场的人很多，他们挤进摊点，见多是卖山区的土特产。张兰不知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山货还是故作惊讶。看到竹笋便高声喊着："老公，这竹笋肯定新鲜。"不一会看见黑木耳，又尖着嗓子喊了起来："老公，这木耳多黑啊。"
张兰不仅衣着时尚，喊起的武汉话，又轻又柔，声音特别甜，让街上的人无不为她注目。陈发群曾多次暗示，叫她不要这样，谁知她嘟着嘴："不嘛，就要喊老公！"这下引起周围的人"轰"地大笑起来。
逛完街市，他们来到宾馆开房，陈发群开了两间。他觉得自己是有家室的人，还是这样住好。
陈发群进到房间，觉得沿途的灰很重，第一件事是洗澡。他脱了衣裳，打开热水，一股温水从头上淋了下来，特别舒服。正当他准备往身上打洗澡液的时候，浴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脱得光溜溜的女人走了进来，说："老公，我们同浴吧！"
陈发群吃了一惊："张兰，你……"
当他还未说完，张兰已经扑到他怀里了。一股清香，如同一杯老酒，让他醉入梦乡。特别是结实的身子，滑溜溜的，感觉特别好。还能说什么呢，他确信，即使是坐怀不乱的男人，闻到这样醉人的香味，碰到这光滑的肌肤，也会打破常规的。至此，他不再自欺欺人，干脆放开，于是等不及似的，猛地将张兰搂在怀里，把喷向他身上的热水溅得老高。他没等张兰站稳，就在浴室翻到了她身上。
第二天，他们从兴山县出来，继续往前行。中午，他们来到神农架深山中的一个山镇。张兰见这个小镇虽然不大，但房屋倒很齐整，便要在这里过夜。
陈发群觉奇怪："你不是喜欢城里的红灯绿酒吗，怎么在这样简陋的山区小镇住下来？"
"我现在不需要那些繁华，需要的是清静。"于是她高兴地说："我要我们的二人世界，环境越清静，我们的爱就会表达得越彻底，你说是吗？"
是的，陈发群听了，不禁暗暗吃惊，怎么她的想法与自己这样相同？不同的是，张兰能毫无顾忌地讲出来，而陈发群却是不敢。这样赤裸裸的话，他觉得一时难以说出来。
他们在床上完成了爱的使命后，两人相对平静下来。陈发群回想和张兰一路每一个故事。让他感受最深的是，本来是过惯城里奢华生活的时髦女子，为了情感，宁愿住这山区简陋的小镇，看来，爱情的力量巨大。
可是，如果说他们这是爱情的话，杨宛覃往哪儿放？
不，他觉得他与张兰这就是爱情。可是，爱情不会有第三者。他想了半夜，还是没把这种爱情解释清楚。
第三天，他们过完早又开始出发。今天是最后一天，也就是说，从这里翻过山便是房县。如果在房县吃午餐，下午便上高速直接回武汉。张兰同意这个方案。结果很顺利，第四天早上不到6点，陈发群到家了。
事情真像王丹说的那样，自这次神龙架游过后，七月，他们又利用双休，乘飞机去深圳玩海滨浴场。
十月黄金周，他俩又去云南游石林风景区和丽江。
后来又去海湾。本来想去越南，因没办护照，只好作罢。
张兰花钱极为阔绰，现在，王丹给的十万元钱已经花完了。
六
时间真快，一晃便是十二月，一年差不多完了。月上旬刚结束，县里传来惊天消息，方县长接受组织调查。
方县长是什么原因这样？这是陈发群特别想知道。他在方县长身边工作，他觉得县长是位有能力，办事严格的领导，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呢？他觉得是组织搞错了，为方县长不平，像方县长这样的领导，怎么会接受组织调查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具体是什么问题？按一般情况不外乎两件事，金钱和女人。可是，像方县长这样作风严谨的领导会搞婚外情？打死他也不相信。受贿？他一向严格要求我们，他也绝不会这样做！
他对方县长太熟悉了，这几乎让他难以相信，甚至觉得这是有人诬陷好人。他上班后几乎无心做事，非常注意有关方县长的消息。可是，都是对方县长不利的，没有一条像他想象的那样。
一晃，方县长接受组织调查过去了半个月，有消息说方县长被正式批捕，这对陈发群来说，如同五雷轰顶。看来，方县长的问题是千真万确的了。眼看十二月中旬即将结束，又传来爆炸性新闻，县宾馆总经理王丹被公安局带走了。
这个消息震动最大的是陈发群。
王丹带走， 想起那笔钱，让他坐立不安。如果她是经济问题……想到这里，让他不寒而栗。
他再也没心情工作了，第二天上班便竖起耳听，听周围的同事都在议论方县长和王丹的艳闻。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陈发群在家里和杨宛覃商量，汇集他们各自收集的消息。
杨宛覃害怕得手不停地打颤。她担心地问："老公，我们这笔钱的事，王丹会交代吗？"
这个答案，陈发群也不只一次问自己。他抽完一支烟，又接着点燃一支香烟。
这时，儿子过来向妈妈说："爸爸抽烟了。"
其实，杨宛覃早就看到陈发群抽烟。现在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思考问题，抽点烟算是默认了。
这让他们聪明的儿子大惑不解，妈妈一直不许爸爸抽烟的，今天怎么同意他抽烟呢？
过了两天，又传出惊人消息，王丹就是方县长的情人。王丹担任宾馆总经理，也是方县长一手操办的。
陈发群这下绝望了。是方县长供出了王丹，还是王丹供出了方县长？他想得很深，认为，方县长先进去的，兴许是方县长供出了王丹。如果是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一些。这说明王丹没有供出人来。
可是，他如果犯了事，能躲得过组织吗？他觉得这不可能。
那么，自己这事，能躲过这一劫吗？
他觉得希望渺茫。这关键是王丹。
他想起王丹向他承诺过不少事，而且都是情真意切，应该是保险的。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老婆，她也觉得是。
这样一想，他们紧张的心情，稍有好转。
可是，没过两天，社会传言，王丹供出了地税局长。原来，在方县长的暗示下，王丹向地税局长行贿，得以偷税逃税。
这下，刚宽心下来的陈发群，心弦又一下子绷紧了。
他感到自己的问题，不仅涉及到金钱，也涉及到女人，问题甚至比地税局长还严重。
为什么出现这些问题？他把自己这两年的行为轨迹作了梳理。是的，他总觉得自己根正苗红，又是响当当的大学本科生，自己怎么会贪污受贿呢？甚至觉得受贿搞女人的事离自己很远，用不着操心，更用不着防范。
特别是上次给纪委写材料时，他想起县纪委张书记那番话来。防腐的任务重于反腐。反腐宣传工作做得好，可以使一些想腐的干部，知道腐败带来的恶劣后果，便会放弃不纯思想。这样就是保护干部。
以前，他不管是说话还是写材料，经常涉及到这反腐内容，但他觉得自己只是个权力不大的主任，这些与自己无关，虽然说起来口若悬河，可是，总觉得这是对别人的，把自己摆在这些框框之外。即使发言，只要谈到腐败问题，他说得很动听，抑扬顿挫把握得很好。觉得这是说给别人听的，从没有想到自己会走进这个圈子之内。
现在，他面临的问题，对自己曾说过防腐的那些话，写过的那些材料，有了切身体会。但这个体会迟了，自己已经陷入其中，即使扒出来也是一身泥。
一切都完了。现在只有一条，如果要想处分最轻的话，必须主动到纪委自首去！
他想把这个想法向老婆杨宛覃商量。但他知道，老婆的承受力太差，如果说出来，不知她是否能经受得起。
可是，不说是不行的。现在，自己只有在王丹坦白之前去自首，兴许这个自首有效。如果王丹交出来了再去自首，即使自首也是白搭！
想来想去，他觉得时间非常紧，确实再不能拖了。事情到了关键，即使杨宛覃经受不起也得说，谁叫自己没把自己管束好呢？
晚上，杨宛覃放学回来便忙着做饭。这几天心里压力大，没心思做饭，回家便坐下来胡思乱想。但她总爱往好处想，王丹交出了那位局长，起码现在没有交出老公，兴许她是个讲义气的人，这样好的关系，不会将老公交待出来的。
可是，纪委的办案人员会放过他吗？
不知道！
做好饭，她苦着脸坐在饭桌旁等老公回来。儿子很乖，见妈妈一脸愁云，依偎在妈妈怀里，他也是一脸愁云。这说明妈妈的情绪也深深影响了儿子。
这时，陈发群下班回家了。他放下提包，也在老婆旁边坐下。他看了看儿子，没想到他这样乖，心里不禁一酸。
真是好孩子啊，爸爸对不起你！
他想到自己的处境，只要自己被抓，这个家便是风雨飘摇。
他很爱自己和老婆，好不容易打下的这个家，觉得非常温馨，非常可爱。现在全家三口能够坐在一起，如果自己去自首，一家三口就难以团圆了。
家，他不敢往下想。
想到这里，他不禁流下泪来。
杨宛覃见老公流泪，不禁一惊："怎么了？"
"我想去自首。"
"什么？你去自首？我和孩子呢？我们这个家呢？"
他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地流泪。没想到懂事的孩子，过来伸出他的小手，帮助爸爸擦着泪水。
杨宛覃被儿子的举动感染了，她不敢想象自首后，这个家的情况，太可怕了，真是让她柔肠寸断。
但是，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老公的话有理，应该马上去自首！她起身拿出那20万。本来，这笔钱加上自己这些年积累的10万，房子完全可以付一半。好在没看好房子，这钱还在。
可是，如果自首，老公和这钱都不在了，可以说是人财两空。她把钱交给老公时，再也控制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现在，她真后悔，当初不该要这些钱的。
陈发群看了看钱，他想到后来和张兰出去玩，又拿了王丹10万，便说："这钱不够。"
"怎么？就是这笔钱啊？"
现在，他不能不对老婆说真话。如果还想继续瞒着老婆，觉得没用，那10万的事是包不住的。于是把他和张兰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向老婆讲了。
杨宛覃听了老公的话，她没有哭了，而是怒气冲天，走过来重重向老公脸上抽了两下。
陈发群没动，他觉得自己该打，希望老婆继续打，直到打得他灵魂出窍！
打了老公后，杨宛覃拿出她这些年省吃俭用的积蓄。陈发群跪了下来，哭着接过钱来，两笔钱放进提包里，环视一眼这个可爱的家。突然，他发现挂历上，今天是冬至。心像是被剌了一下似的，一阵生痛，于是把心一横，走出了家门。
杨宛覃抱着儿子，她没看老公一眼，她不想看见他。
陈发群刚刚走了几步，这时，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老公，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冬至！我们相爱一周年了，应该好好庆祝……"
张兰！
冬至？陈发群听了又是一阵痛苦。想到自己的未来，他没心思听了，重重地关上了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