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友如《四季花月诗》赏析
□郑怀宇
我与柯友如同志结识,纯属偶然。2016年暑季,我在鄂州民政网上看到他的抒情散文《母亲的栀子花》,突然觉得眼前一亮,越读越不能释手。我被文中浓浓的慈母恩、深深的孝子情所感动。使我产生了想写篇述评的动念。不久写出了《慈母情怀孝子心——柯友如散文<母亲的栀子花>艺术特色刍议》(载《江南风》2017年第二期,《神州》2017年第二期)。于是,我们就这样认识了,并成为文友。
柯友如文笔流畅,技法老练。写起散文来,如鱼得水,往来自由。通过《母亲的栀子花》这一斑,已窥全豹。后来,他又写出《谁言寸草心》等散文。这些散文先后被本市的《江南风》、长春的《参花》、北京的《神州》等杂志刊发,影响不小。前不久,他将最近创作的《四季花月诗》发给我,我震惊了!想不到他对古体诗也有如此浓趣。该组诗文情并茂,在构思立意、选材布局、技法运用等方面,都有独到之处。在诗体选择上,也别具一格,令人目耳一新。
诗体新颖别具一格
中国古体诗,唐以前主要指楚辞、乐府等诗。“歌”、“歌行”、“引”、“曲”、“吟”等诗歌也属古体诗。它们不讲平仄,押韵也较自由。我们今天常说的古体诗,实际上是指近体诗。或五言,或七言。分绝句、律诗两大类,超过八句的称排律,也称长律。在诗体形式上,有八仙、辘轳、回文、联珠等体。联珠体可一首联珠,也可一组联珠。要求句句含相同的两个字。柯友如以花月为经,以季节为纬,以七律为体,创作出了一组四季花月诗。整组诗四首,三十二句,首首有花月,句句含月花。并别出心裁,每首诗的尾句即成下一首的首句,第四首的尾句即是第一首的首句。这样,上承下接,联珠串玉,回还顶针,使作品音韵铿锵,意境隽永。达到了“一弹再三叹,慷慨有馀哀”(《古诗十九首之<西北有高楼>》)的艺术效果。没有累赘之嫌,读来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诗情画意盎然,韵味悠长。值得一提的是,柯友如的四季花月诗,既继承了前人的技法,但又不泥古。“我手写我口,古岂能拘牵。”(清·黄遵宪《杂感》)“须教自我胸中出,切忌随人脚后行。”(宋·戴复古《论诗十绝》)。例如:联珠体组诗,只要求每句含相同的两字就可以了。并未要求每首的尾句即是下首的首句。更未要求最后一首的尾句与第一首的首句相同。但柯友如却如此尝试了,而且使这组四季花月诗,更加紧凑,更加新鲜。用他自己的话说,“更加好玩!”没有高深的文学基础,没有驾驭语言的能力,没有娴熟的写作技巧,是不敢涉足的。柯先生巧妙铺展,灵活运笔,一气呵成,创作出令人耳目一新,拍手称赞的这组四季花月诗,我们不得不佩服、惊叹。
选材独特立意奇巧
选什么材,立什么意,是一首诗的生命所在。材未选对,立意不可能达到预期目标。同样,立意不巧,材选得再准也是不可能创作出高雅的诗章的。花与月,是文人骚客经久不息,长盛不衰的选题。古往今来,多少名家雅士,吟花咏月,留下无数的佳句名篇。有人说,无花不成韵,也有人说,无月不为诗。此种说法不无道理。“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宋·苏轼《春宵》)“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唐·李白《把酒问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宋·欧阳修《生查子·元夕》)这些诗句是歌月的。“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南宋·杨万里《小池》)“月明船笛参差起,风定池莲自在香。”(宋·秦观《纳凉》)“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唐·白居易《大林寺桃花》)。这些诗句是咏花的。“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霞。”(唐·张若虚《春江花月夜》)“未必素娥无怅恨,玉蟾清冷桂花孤。”(宋·晏殊《中秋月》)“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宋·杜耒《寒夜》)这些诗句是既歌月又咏花的。柯先生继承了先贤的衣钵,选择花和月,创作出了联珠体四首七律。作者把一年四季的花月刻意描写,尽情咏唱。把自己的情感溶入其中,花中有我,我心有花。讴歌不同季节,不同花月的特色、品质。读后不禁令人拍案叫绝。不爱花月,写不出来,不懂花月,更写不出来。作者既爱又懂,才创作出如此令人百读不厌的的佳作。明代吴中四才之一的唐寅,写出一组十一韵的《花月吟效连珠体》七律,其中最后一首咏道:“春花秋月两相宜,月竞光华花竞姿。花发月中香满树,月笼花外影交枝。梅花月落江南梦,桂月花传郢北词。花却何情月何意?我随花月泛金卮。”柯先生的花月诗,是不是也有些许唐寅花月诗的特色、韵味?!
一年四季,万紫千红,各种花卉应有尽有。春夏秋冬,也有许多适应季节的花卉。柯先生没有面面具到,而是根据立意,将各季有代表性的名花入诗。如春季的桃李、樱花,夏季的芰荷、栀花,秋季的桂菊,冬季的腊梅等。选什么花,作者是经过一番斟酌的。正如宋·陆游在《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中所述:“天机云锦用在我,剪裁妙处非刀尽”。选择这些花,是这些花的品性所决定的,也是立意的需要。
语言流畅结构严谨
柯先生在描写花月时,没有浓墨重彩,刻意粉饰。也没有夸张放大,任意拔高。而是采取朴实的语言,平铺直叙,娓娓道来。描写春天花月:“桃李花葩迷月色,水天月影弄花芯。”描述夏季花月:“月映栀荷花吐艳,花香阁榭月亲身。”描绘秋花秋月:“桂花秋月共清森,盈月染花花染人。”冬天到了:“月逊花红如素面,花输月白若嘉人。”这些诗句,都很朴实、清新、准确,达意。像行云流水,走笔自如。既没有旁佐侧证,也没有引经据典。更没有故弄玄虚,有意使诗句神秘化、复杂化。从而使花月清新、洁静、高雅的品性,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柯先生通过独特的视角,明为吟哦花月,实际上是在写人,写象花月色雅品高那样的人。他将个人的情感、爱好注入花月之中。“不知细叶谁裁出,”(唐·贺知章语)“一枝一叶总关情。”(清·郑板桥语)柯先生曾经将栀子花比作母亲,着意喧染,尽情讴歌。在这组花月诗中,他又特别将栀子花放在显著的位置来描写、刻划、赞颂。“不在好句,只求好意。”(宋·欧阳修《吊僧诗》)除此之外,从组诗中所咏及的花卉不难看出,柯先生特别欣赏桃李的芬芳;芰荷、栀花的浓郁;秋菊、月桂的淡雅和腊梅的高洁。他的爱好,是与本人的性情品质分不开的。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他很敬仰这样的人,也在力求做这样的人。人们常说“诗言志”,就是这个道理。纵观全诗,我们发现,诗句中很少用形容词,也未刻意喧染描绘。“天籁自呜天趣足,好诗不过近人情”(清·张问陶《论诗十二绝句》。这就是柯先生选择花月吟哦的写作初衷。另外,柯先生通过平实流畅的文字来歌咏花月,突现了花月的洁静、高雅。虽然整组诗没用一个典故,但达到了立意的目标。
在结构上,作者也用了一番心思。四首诗前后联珠,左右承接,从春到冬,最后又回到春,一环扣一环,形成一个整体,其中缺一不可。使结构疏密有致,严谨平实,脉络清晰,天衣无缝。这里还需要指出的是,柯先生突破了一般联珠体的形式,选择了轮回顶针“好玩”(柯先生自己语)的特别联珠形式,我们读后,是不是感到这组诗确实特别“好玩”!
字斟句酌对仗工整
四季花月诗,柯先生在遣词造句上也颇费功夫。特别是在选用动词时,力求精准雅致:“桃李花葩迷月色,”“月朗花鲜醉己心。”“恰恐樱花追月去,”“水天月影弄花芯。”“花枝滴露酬明月,”“歌花颂月踏轻尘。”“月映栀荷花吐艳”,“盈月染花花染人”,“秋月应怜花谢去”,“梅花冷月待争春”等等。其中的迷、醉、追、弄、酬、踏、吐、染、怜、待等动词用得恰到好处,为咏月歌花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在描写花月时,柯先生也力求精、准、雅。如,冬天的月称雪月,夏天的月称玉月。月色称迷,枝露称滴,诗情称满,花色称吐,月影称疏。栀花向月称捧,月上枝头称挂。芰荷栀花让阁榭香透了,星空朗月使人心醉了。对四季的花卉,也突出了各自的特色。春花用鲜艳,夏花用缤纷,秋花用清森,冬花用清淳。柯先生选词造句的功夫,可以说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
对仗工整,是四季花月诗的另一特色。作者非常注意平仄、词性、意境的对仗。整组花月诗的颔联、颈联均对仗工整,声韵相宜。例如:“月圆花好诗情满,花艳月明云气分。”“花枝滴露酬明月,月色携花入绿荫。”“月上吴刚花伴酒,花间玉女月销魂。”“庭前月倩花难老,帘外花芳月更淳。”等等。据柯先生讲,这组花月诗,他构思了几个月。2018年元月10日初稿始成。经过一个多月的修改,几易其稿,最近才定稿。“爱好由来落笔难,一诗千改始心安。”(清·袁枚《遣兴》)。他这种执着、认真,追求完美的精神可赞可贺。唐·卢延让在《苦吟》中道:“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我不知道柯先生为这组诗拈断了几茎须。但愿他今后在创作时继续拈下去,只要有须可拈!
除了上述的艺术特色以外,该组四季花月诗,还有声韵和美、形神兼备、雅俗共赏、虚实结合和情景交融等特点。在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让读者自己去慢慢地品味、鉴赏吧!
站在更高的角度衡量,此组诗还有商榷之处。如个别句子不太顺畅;意境还有待进一步挖掘;写作手法也可多样些;若适当用些典故,是不是更有韵味?但瑕不掩瑜,从总体看,此组四季花月诗,不愧为一组好诗,值得认真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