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高山难以计数,但没有哪一座能超越姜水之滨的烈山!
当我赶到湖北随州的烈山时,炎帝神农节已落幕数日了,但还是有不少来自海内外的人士前来拜谒这位华夏始祖。
我走进神农纪念馆时,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看到的神农塑像不是巍然而立,而是凝神盘膝而坐!他身披麻片,打着赤脚,腰裹兽皮,手执五谷和药草,气宇轩昂,栩栩如生。站在他的面前,似乎能感到他的呼吸,能听到远古的翻滚风云。听人说,这尊塑像是根据吴承砚的一幅《炎帝神农》画像而精心雕塑的。当年,这幅像被攻占北京的八国联军掠去,曾藏于美国华岗博物馆。有位老华侨几经周折,才花巨金购得,但一直没有机会送回来。前几年,其孙受祖父、父亲所托,只身携画归国。因他曾未回过祖国,亦不会华语,仅凭一本英汉对照字典、一幅“古厉山地图”和一腔赤子的热血,终于千里迢迢地将画送到了炎帝神农的故里,实现了祖孙三代寻根认祖的宿愿。
我随着人流向烈山走去。烈山不高,海拔只有130多米,既不险峻,也不雄伟。山路两旁是起伏的冈峦,杜鹃盛开,桃花灼灼。放眼望去,如一片正在燃烧的烈焰,也许这就是烈山得名的原因?《帝王世纪》中载:“神农氏起烈山,谓烈山氏,今随州厉乡也”,“以火德王,故号炎帝,又曰烈山氏”。
走着走着,前头的人流忽然停下了,原来“神农洞府”就在前面。
这是一座倚山迭起的小四合院,四周有松柏相护,虽矮小简陋,但古朴凝重。在洞府的门楣上,书有“神农洞”三个苍劲古字,大门两旁是一幅对联:“古洞载日月,神农传九州。”走进大门,迎面便是神农殿,殿中供奉神农的粉金塑像。他面部丰润,神态慈祥,目光熠熠地望着前来拜谒的每一个人。
大殿左边是神农的出生洞。我屏住呼吸,悄悄走到洞口。洞口的石门半开,借着山坡的阳光,能看到石洞的内部。石洞不深,约有五尺;洞壁很光滑,是极佳的沉淀岩。由于年代久远,洞顶已有些风化。裸露的沙粒出现了剥落,这是数千年的风雨所致。据说,神农的母亲安登常在烈山牧羊,累了,便在洞中歇息。有一天,她靠着洞壁睡着了,梦见了一位自称七龙子的英俊后生,和她相亲相爱,于农历四月二十六日在洞中生下了神农。古籍上的记载是“神农母安登,感龙而生炎帝”。人们纷纷跪在洞口,虔诚地顶礼膜拜,地上的香灰厚达盈尺。
和许多人一样,我想在神农洞前多站一会,多看几眼,无奈后来者潮水般涌来,只好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洞口。透过迷眼的袅袅香烟,我仿佛看到创耕耘、植五谷、尝百草、疗民疾、训畜禽、兴贸易、制历时的炎帝神农,正率领先民们采集野果,追逐野兽,放火烧山,翻耕土地,粗犷的歌声响彻群山: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华夏同始祖,天下共烈山。山路上前来拜谒的人群络绎不绝,也有许多从海外赶来的华人与我擦肩而过。听友人说,世界各地烈山宗亲会的会员有3400多万人。在台湾,有121座神农庙!台湾宜兰县罗东镇的53位台胞到随州后,不顾长途跋涉,放下行李就上了烈山。他们将带来的花生、木耳、瓜子、寿糕等祭品摆在香案上,每人手里捧着一炷香,怀抱一尊樟木神农像,在一老者带领下,围绕神农洞边走边喊:“始祖,我们回来了!”老者喊一声,众人重复一声。其情其景,催人泪下,其声其腔,响遏行云。
下山时,我看到一位满头银发的华侨,跪在路边的泥地上,正在用手挖土。他挖的很仔细,挖了一会,取出一方素帕铺在地上,将挖出土捧到素帕上,包好,又小心翼翼地装在胸前的口袋里,他脸上挂着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泪花。难道他挖的仅仅是烈山的一捧烈山的泥土?此时此刻,我顿时懂得了什么是同根同宗同祖同源,什么叫血浓于水。
下山后,我又回头望去,见蓝天如洗,高山仰止。
作者: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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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崂子,原名刘敬堂,山东青岛人。1937年出生,曾在海军北海舰队政治部文化部工作过,转业后先后在钢铁厂、总工会、政府经济部门和市文联工作过,今已退休,曾出版过散文集《海之恋》,与人合著长篇小说有《飘泊诗人李商隐》、《霓裳无罪》、《风尘奇女柳如是》、《吴都遗恨》、《谋杀康有为》、《绝代词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