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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昌官柳知谁栽

来源:鄂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发布时间: 2023-01-17

苏轼谪居黄州时,时而“东望武昌”,渡江南来,徜徉于武昌(今鄂州)西山林泉之间,深深地爱上了武昌山水风物,同时也获得了心灵上的慰藉。宋元丰七年(1084年)四月初,苏轼奉旨自黄州调往汝州,告别武昌。两年后的一天晚上,苏轼在汴京,与曾为武昌县令的邓圣求一道在玉堂同值夜班,偶话旧事,作《武昌西山诗》。诗中开篇写道:“春江渌涨蒲萄醅,武昌官柳知谁栽。忆从樊口载春酒,步上西山寻野梅。”此诗一出,和者甚众,成为诗坛佳话。

武昌官柳,又名官柳、武昌柳、陶公柳、西门柳等,后来又衍为陶令柳、先生柳等。《晋书·陶侃传》上记载了一个故事。“(侃 )尝课诸营种柳,都尉夏施盗官柳植之于己门。侃后见,驻车问曰:‘此是武昌西门前柳,何因盗来此种?’施惶怖谢罪。”意思是说,陶侃曾带领官吏军民在大西门外种植柳树,一个叫夏施的都尉,偷了几棵柳树,栽在自家的门前。陶侃发现了,停下车,责问他:“这是武昌西门前栽种的官柳,你为什么要偷来种在这里?”夏施诚惶诚恐,表示谢罪。当时,武昌城西郊有一大片荒地,因其邻近西山,成为绿化的重点区域,而所谓“武昌西门柳”也就成为后来的文人雅士到武昌凭吊六朝古迹的一个地方。久而久之,“武昌官柳”的名称就叫响了,以至远近闻名。以后,历朝历代,人们把种植于武昌的柳树,也称为“武昌柳”。

 “武昌官柳”作为一个富有地域色彩的著名风物,形成于晋代,发展于唐宋,延续于明清,以至于当代。广植“官柳”,爱护“官柳”,有利于环境绿化,生态平衡,有利于旅游发展,城市建设。

 陶侃在武昌

提起“武昌官柳”,人们自然会想到为之命名的陶侃。陶侃,字士行(一作士衡),三国孙吴景帝永安二年(259年)出生于鄱阳郡枭阳县(今江西都昌),后迁居庐江郡浔阳县(今九江市西)。西晋永嘉五年(311年),陶侃被任命为武昌太守,后官至大司马,都督荆、江、雍、益、梁、交、广、宁等八州军事,荆、江二州刺史,被封为长沙郡公,成为东晋中兴名将。

陶侃出身贫寒,其父早亡,母亲湛氏是中国古代有名的贤母。陶侃从小勤奋好学,对人谦恭有礼,做事尽心尽力,为官后依然保持着这种良好的秉性。镇守武昌时,他经常劝告人们说,大禹可称圣人吧,可他还珍惜每寸光阴;那么,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就更应当珍惜“分阴”了。后来,大禹和陶侃的惜时精神被人们赞誉为“禹寸陶分”。陶侃治学,贵在身体力行。在西山寒溪寺北,陶侃还专门修建了一座读书堂,公务之余,陶侃常来读书堂中潜心研读,终日不懈。当时夜雨滴答,与读书声相互应和,成为一道风景。后人将此情景列为古武昌八景之一,命名为“书堂夜雨”,借此纪念陶侃。武昌学子受其影响,勤奋读书蔚成风气,一时人才辈出,时人以“武昌多士”称之。后来,有名的庾翼(庾亮之弟,荆州刺史)和殷浩(扬州刺史)等人都是出自陶侃门下。陶侃喜欢诗文,著有文集二卷,可惜今已不存。《全晋文》中录有其文,在其名篇《相风赋》中,通过铜制鸟形风向仪这一物象表现他自己的情志,表达对自己军事才能的自信与肯定。

在武昌任职期间,陶侃勤于政事,事必躬亲,对各类公文书函都及时处理答复,从无积压、拖拉和推诿的现象。人们来这里办事都很顺利舒心,从没发生久候不决的事情。当时,江北豫州、黄州一带的民众也来武昌赶集,民间往来非常活跃,但苦于没有固定的交易场所,有些不便。了解这一情况后,陶侃便在武昌城东开辟了一块场地,建立了一处称为“夷市”的交易市场,作为老百姓贸易的专门场所。据记载,这是鄂州历史上最早的官办集贸市场。夷市的建立,既便于官府的统一管理,也方便了老百姓的买卖交易,繁荣了市场,活跃了经济。

陶侃不仅自己节俭,而且非常反感那些不爱惜财物的人。有一次,陶侃外出巡视时,看见一个贵公子手上拿着一把未成熟的稻穗玩耍,便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人说是随手采来的。陶侃十分生气,厉声训斥道:“你自己不种庄稼,还去糟蹋别人的。”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糟蹋庄稼了。有一年,陶侃在荆州刺史(治所在武昌)任上去督造战船,发现地上到处都是剩下来的木屑和竹头,觉得很可惜,于是下令将木屑和竹头收集起来。没几天,木屑和竹头堆积如山。到了年末,下大雪了,天晴雪融后,衙门前到处是水。按照惯例,正月初一大家要聚会互祝新年,人来车往,必定会将衙门前弄得又脏又乱,下属们不知如何是好。陶侃却说:“把木屑拉来垫上吧。”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几十年后,桓温担任荆州刺史,组织伐蜀,建造大船时需要大量竹钉,陶侃生前下令保存起来的竹头全部派上了用场。这便是成语“竹头木屑”和“武昌剩竹”的由来。

据说,陶侃从不饮酒,厌恶赌博。有一次,他的几个最亲近的部属因酗酒赌博耽误了公事。陶侃知道后非常恼火,命令他们将酒器、赌具投入江中,并按照军法处置:一边打板子,一边数落道:“赌博是一种最卑劣的行为!怎么能做这种非礼非义的事情呢?”陶侃在广州时,为防止自己在优越安逸的生活中有所懈怠,觉得不能养尊处优,应当加强锻炼。于是,他早上把一百块砖搬到院子里,晚上又把一百块砖搬回屋内,天天累得满头大汗。邻居见了,心中不解,甚至嘲笑他。陶侃正色道:“我正当壮年,总有一天要平定中原,报效国家。生活悠闲容易让人变得懒散,以后如何担当大任?”

在武昌城区东郊,陶侃整治了与长江相通的“五丈湖”。首先修筑堤坝,使原来“冬即干涸”的时令湖变成能发挥经济效益的内陆湖泊;其次养鱼种菱,将琅琊郡摄湖鱼菱移来湖内,使鲜鱼、菱角获得丰收,改善了民生。从此,湖面扩大了,形成了《宋书》等史料所记载的城南湖泊——南湖。

晋咸和九年(334年)六月,陶侃积劳成疾,主动上表辞官。在他辞官的第二天便逝世于武昌樊口,终年75岁。遵照他生前的遗嘱,将他葬于国南(今长沙县南)十里处。他的部属则在武昌城西为他立碑画像,在武昌城东北江边筑庙祭祀,在寒溪寺旁勒碑刻石,让“武昌官柳”永远与他为伴。

陶渊明与“五柳”和武昌

东晋以后,特别是唐代,在文人墨客的诗文中,又有了五柳、五株柳、先生柳、渊明柳、陶潜柳、陶家柳、彭泽柳、陶令柳等称呼,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这些名称都是从“武昌官柳”衍生出来的,“武昌官柳”是源,而这些名称都是流,是源与流的关系。这些名称的出现,与陶家另一位人物陶渊明有关。

陶渊明(生年不详—427),晚年更名潜,字元亮,号“五柳先生”,私谥靖节先生,曾任江州祭酒、建威参军、镇军参军、彭泽县令等,是我国第一位田园诗人。据记载,陶侃是陶渊明的曾祖父。陶侃军营植柳,是以汉代名将周亚夫驻军细柳营的故事为榜样,表明自己治军严明。因此,“柳树”成为陶侃后代子孙心目中的一个符号,成为陶氏门庭的象征。陶渊明非常崇拜他的这位曾祖父,在其诗文中,经常流露出对陶侃的仰慕之情。比如,陶渊明在《命子》诗中写道:“在我中晋,业融长沙。桓桓长沙,伊勋伊德。天子畴我,专征南国。功遂辞归,临宠不忒。孰谓斯心,而近可得。”在《赠长沙公》的序言中也深情地回忆起陶侃:“长沙公于余为族,祖同出大司马。”据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附录《陶渊明年谱简编》记载,晋安帝义熙十一年(415年)前后,陶渊明作《五柳先生传》以自况,开篇即说:“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该文很短,不足180字,却用了九个“不”字,饶有意味。陶渊明为自己作传,而不知自己的籍贯和姓名,似乎不可理解,这表现出对当时重门阀、炫门第习俗的愤慨与否定。其实,这是一种相当矛盾的心理。陶氏家族在陶侃以后,一蹶不振,再也没有出现过能振兴家族的人物。尽管陶渊明的祖父陶茂因袭了陶侃的勋爵,也做过武昌太守,但从现有的史料来看,没有什么功业事迹流传下来。陶渊明的父亲据说叫陶逸,做过地方小吏。到了陶渊明出世时,陶氏家族已经衰微。陶渊明以“柳”为号,也有自夸门第之嫌,至少表明祖上曾经有过的辉煌。在小传中,陶渊明连自己的籍贯、姓名都不愿提起,却偏偏提到这个号,可见对这个号的重视。另外,根据陶诗《归园田居》的描述:“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他的宅边除了柳树,还有榆树、桃树和李树等,而陶渊明偏偏以“柳”而不是以他的理想社会“桃花源”中的“桃”为号,是有寓意的,这是有意显示他是陶侃的后人。

另外,从汉至晋代一些文人所写的关于杨柳的辞赋中,可以发现 ,“柳”还有一定的象征意义。柳树被认为是天地精灵之气所聚集而产生的一种珍奇的树;它适应性很强,成活率高,能保持生命的丰盛和韧性;它不辞土地的贫瘠,枝叶繁茂,普荫众生;它能不扭曲自己,顺应自然,生生不息。陶渊明特别偏爱柳树,以“柳”自况,正是借以暗示其思想、处境、个性、行为等方面的特色,撰写出《五柳先生传》这样的一篇文章,是有意示知于世人。

陶渊明究竟出生于何时何地,由于史料的匮乏已不得而知。但从已知的史料和陶渊明的诗文来看,陶渊明与武昌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陶渊明早年丧父,以后一直与生母孟氏以及同父异母的妹妹相依为命。其母是名士孟嘉的女儿,孟家有许多藏书,这为陶渊明提供了阅读古籍的条件。魏晋以来的隐逸思潮和家庭环境的影响,使得陶渊明从小接受了儒、道两种不同的思想。陶渊明在《饮酒€肥分行吹溃骸吧倌旰比耸拢魏迷诹!北砻魉缒晔苋寮业挠跋焓呛苌畹摹M保赵饔衷凇兑苺范分兴担骸棒伺┤ノ揖茫偈郎俑凑妗<臣陈持雄牛址焓蛊浯尽!闭饫锼降摹罢妗焙汀按尽倍际抢醋缘兰摇氨雍妗钡墓勰睢S谑牵嘌颂赵鳌懊椭疽菟暮!焙汀靶员景鹕健绷街植煌闹救ぁT谔赵鞯氖闹校逅暌郧暗纳硎涝庥黾负跫昕诓谎浴S晒埔颍饧锌赡茉从谔赵魃倌晔钡牟恍摇>菁窃兀召┑暮蟠懿缓湍溃灾录业廊找嫠ヂ洹T谔赵饔啄晔保锌赡芴帐霞易逯谐鱿止蟮姆渍鸺彝シ⑸蟮牧驯洌虏豢盎厥祝蛘呤艿焦蟮纳撕Γ嬖谧拍蜒灾4铀纳硎览纯矗赵骱苡锌赡艹錾谖洳蛘咴谖洳晒纳倌晔贝?

还有一件事,也能说明陶渊明与武昌有着密切的关系。义熙元年(415年)八月,陶渊明因为叔父陶逵的介绍,担任了彭泽县令。到任八十一天,遇到浔阳郡督邮,属下告诉他说:“当束带迎之。”陶渊明叹道:“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恰在这时,有人来报,胞妹程十妹在武昌逝世,陶渊明要到武昌奔丧。他在《归去来兮》序中写道:“寻程十妹丧于武昌,情在骏奔,自免去职。”这两件事共同促成了陶渊明授印去职,告别官场,从此隐居不出。一年半后,陶渊明又写了一篇摧心断肠的《祭程氏妹文》,表达怀念先妹之情。为悼念妹妹,陶渊明还专门写了一首挽诗,其《杂诗十二首》的第九首写道:“日没星与昴,势翳西山巅。萧条隔天涯,惆怅念常餐。慷慨思南归,路遐无由缘。关梁难亏替,绝音寄斯篇。”陶渊明的妹妹为何嫁在武昌?这应与陶氏家族曾经久居武昌有关,同时也可看作陶渊明的少年时代与武昌有关的一个佐证。

这便是从“陶公柳”衍生出“陶令柳”的文脉之所在。

“武昌官柳”的文化意蕴

“武昌官柳”来源于陶侃,经陶渊明而发展成为“先生柳”。千百年来,“武昌官柳”成为了鄂州地区一种著名的风物,而且成为了一个极富地域色彩的典故,一个富有深意的文化意象,除了绿化环境的功能之外,人们还赋予它一定的政治意义。由于这个缘故,“武昌官柳”穿越时空,引来历代文人墨客深情的吟咏,使得这一名物流传至今。

陶渊明之后,在历代诗文中,关于“武昌官柳”或曰“武昌柳”意象的形成,经历了一个由比较模糊,到逐渐清晰,直到最后定型的过程。从目前所见到的资料来看,较早提到武昌“柳”意象的,要数南朝梁元帝萧绎(508―554),他在《赴荆州泊三江口》诗中写道:“柳条恒扫岸,花气尽薰舟。”尽管他没有明言,在武昌地区泽国水乡,能与薰舟的荷花相提并论的,自然要数武昌的柳树了,这样说来,指向还是比较明确的。到了与萧绎同时代的阴铿(约511—约563),他在《登武昌岸望》诗中写道:“荒城高仞落,古柳细条疏。”阴铿在“柳”字前着一“古”字,稍稍点染一下,“柳”的指向就越发清晰了。历史进入到隋唐时期,“武昌柳”的意象,在语言上才真正定型。比如,生长于襄阳的田园诗人孟浩然(689—740)在其《溯江至武昌》诗中的结尾写道:“行看武昌柳,仿佛映楼台。”此后,“武昌柳”作为一个极富地域色彩的典故,作为一个文学意象,更加频繁地出现在诗人的笔下。

梳理历代诗人吟咏“武昌官柳”和“五柳”的作品时发现,这两个意象早已合二为一,而且突破了“武昌”地域的限制,已扩展到长江流域,西起四川,东至江苏,南到湖南,甚至扩展到黄河流域的陕西、河南、山东一带,不管到过武昌还是没到过武昌,诗人们不仅大都熟悉“官柳”的典故,而且能熟练地运用到自己的作品中。比如杜甫《郪城西原送李判官兄、武判官弟赴成都府》诗的颈联:“野花随处发,官柳著行新。”杜甫没有到过武昌,此诗作于唐代宗广德元年(763年),杜甫因剑南兵马使徐知道叛乱而流亡梓州期间。郪城,也叫郪王城,古郪国的都城,故址在今四川省三台县南郪江乡,唐时属梓州。这里选用“野花”和“官柳”两个意象,意思说,春天到了,随到哪里,野花都在开放;柳树成行地吐出了新芽。这是鼓励朋友,要适应新的环境,要学这满山的野花和江边的官柳,到处都可以开花、生长。再比如,北宋的周邦彦,杭州人,在汴京开封为官,他的《宴桃源》词写道:“初暖绮罗轻,腰胜武昌官柳。”这里运用细节描写,表现女子的体态。春阳回暖,女子穿着轻薄的丝绸衣服,体态婀娜多姿,比著名的武昌官柳还要纤细轻盈。这里的“武昌官柳”,是比喻性的意象,用其纤细、柔软、轻盈的特征,比喻女子的腰肢,非常形象贴切。

“武昌官柳”意象内涵丰富,概括起来,有四个系列。

其一,用作咏柳的典故。比如杜甫《西郊》诗开头四句:“时出碧鸡坊,西郊向草堂。市桥官柳细,江路野梅香。”该诗写于成都西郊浣花溪畔的草堂。闹市中有一座桥,高高耸起,两岸垂柳依依;沿着江桥漫游,一路上梅香扑鼻。这里的“官柳”,指供行人观赏之柳。值得注意的是,诗中“官柳”对“野梅”,不仅精巧,更是苏轼《武昌西山诗》中关于“官柳”与“野梅”的叙述之所本。无独有偶,苏轼在《游武昌寒溪寺》诗中,再次写道:“空传孙郎石,无复陶公柳。”当年,苏轼来游西山,曾经赫赫有名的孙权试剑石,陶侃西门柳,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很难寻觅了。于是,便怀念起那些先贤的人文景观。可见,苏轼是偏爱“武昌官柳”这一风物的。黄庭坚在其《春近四绝句》(其四)中写到“官柳”:“苦竹空将岁寒节,又随官柳到青春。”春将近时,湖畔的官柳,吐出了嫩绿的叶芽,柳丝摇曳,娟娟可爱。宋人周必大在《又次韵二首》(其二)中写到“官柳”:“宫槐分影直,官柳著行疏。”将“宫槐”与“官柳”对举,工整自然。名贵的槐树树影笔直,分列在道路的两旁;官府种植的柳树,一行一行的,给人一种疏疏落落的感觉。宋人在《殢人娇》中写到“官柳”:“官柳黄轻,河堤绿涨。”时值早春,鹅黄的柳丝,轻盈飘拂;河堤的绿草像春水一样不断地上涨。

其二,指代地名、人物。宋人邓圣求在《次子瞻〈武昌西山诗〉》中写到“五柳”:“武昌山水诚佳哉,当年五柳亲栽培。”在武昌山水及其众多风物中,凸出了“五柳”的意象。五柳,原指陶渊明的雅号,这里用借代的手法,指“武昌官柳”。元朝诗人丁鹤年在《樊口隐居》诗中写到“先生柳”:“春深门巷先生柳,雪后园林处士梅。”春意渐浓,抔湖一带,门前巷陌,翠柳依依;大雪初霁,樊山北麓,园中林下,梅花点点。这正是苏东坡当年载春酒、赏官柳、寻野梅的情景再现,流露出诗人对李筠玉隐居环境的歆羡之情。“五柳已非陶令宅,百花今岂杜陵庄。”(丁鹤年《兵后过武昌》)这两句诗更是推崇李筠玉有陶渊明、林和靖的高亮风标,“五柳”指代地名、住宅。宋人高似孙在《答武昌胡广文诗》写到“官柳”:“平生不识武昌楼,官柳青青好在否。”此句明写官柳,暗指朋友,饱含对朋友的怀念之情,景中有情。宋人史尧弼在《试何企笔偶书》(其一)写到“五柳”:“北窗酣卧日轮高,梦寐平生五柳陶。”诗人正在酣睡之时,忽然飘来一梦,梦见了平生最为仰慕的五柳先生陶渊明。这里的“五柳”成了隐者的代名词。

其三,寄寓离别之情。唐代有位武昌妓在《续韦蟾集〈楚辞〉句》中将“武昌柳”拆开,写道:“武昌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扑面飞。”这里的“武昌”“新柳”“杨花”,不仅点名时间、地点和环境,而且渲染气氛,使读者深深体会到宴席上主宾双方浓浓的别离之情。意象优美,语意深婉。杨柳依依,以“武昌柳”写离情,已包含依依惜别的意味;而“杨花扑面飞”,境界更为新奇。一向脍炙人口的宋词名句“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晏殊《踏莎行》)即脱胎于此。“新栽柳”尚且飞花扑人,情意依依,座中故人又岂能无动于衷呢?同时杨花扑面也含有春归之意。“不见”“无限”等语,对于加强咏叹之意,也有点染之效。宋人岳珂在《将发琵琶亭》中写到“武昌柳”:“子折武昌柳,予宅浔阳庐。”“子折武昌柳”,一语两用,既言送别,古人以“折柳”寓意送别之情;又点明地点:鄂州武昌。明人王达在《御桥官柳》的题目中点明“官柳”,诗中写道:“长条嫩叶绿婆娑,弄雨调烟夹御河。攀折年来何太苦,只应当路送人多。”主要内容写“折柳”,折取的是御桥附近的“官柳”。诗中通过描绘官柳的意象,表达出对官柳被不断攀折的同情,寄寓着当路者易折的忧思。

其四,比喻美女、思妇。隋朝女诗人张碧兰有一首短诗《寄阮郎》:“郎如洛阳花,妾似武昌柳。两地惜春风,何时一携手?”杨柳婀娜多姿,到了春天,柳眼舒青,柳眉展翠,柳条千丝万缕,萦人情思。她飘拂在水边楼阁之旁,掩映在月下亭台之际,呈现出一种娇美的姿态。女诗人以“武昌柳”自况,塑造出一位温婉多情、缠绵柔美的思妇形象。明代状元、诗人和学者杨慎在《升庵诗话》评道:“真花月之妖也。”用“花月之妖”四字评价“武昌柳”这一意象,令人耳目一新。“妾似武昌柳”,其依依之态,无尽之情,自不难想见。唐代诗人刘禹锡在《有所嗟二首》中写道:“庾令楼中初见时,武昌春柳似腰肢。相逢相笑尽如梦,为雨为云两不知。”诗人在庾令楼中初次见到的是什么呢?是人,还是武昌春柳?按照后文的意脉来推断,我们不妨将第二句的意思倒过来理解,那位女郎的腰肢似武昌春柳一样柔美,一样婀娜,应该是人。这样理解,“武昌春柳”就成了一个比喻性意象,更富有诗意。接下来,诗歌展开今昔对比,嗟叹之情,不禁油然而生。当初,他们“相逢相笑”,是何等亲热;如今看来,却是春梦一场,那场相会,只能留下深情的回忆了。

“武昌官柳” 蕴含着深厚的人文内涵,晋朝以后,历代文人墨客多有吟咏,并且寄托了种种情思。千百年来,“武昌官柳”成为了带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文化意象,是古城武昌一张靓丽的文化名片。

(标题题写:《武昌官柳知谁栽》《珍藏岁月的记忆》为杨勇所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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