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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报

来源:鄂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发布时间: 2023-09-29

姜剑鹏

黑四的家距离集市十里路,黑四六岁的时候才第一次逛街。他一个人是不敢去的,带他去的是村里大他五岁的庆哥。庆哥之所以愿意带他,是因为黑四裤袋里有两毛钱。

两毛钱在那个时候,是一个壮劳力两天的工资,可以买一盘青椒炒肉丝加一盘素菜和一碗大米饭,或者一盘回锅牛肉加一碗米饭。当然,那时候没有遍地开花的餐馆,集镇上唯一的餐馆是国营的“知青餐馆”;那时候也没看见牛肉出售,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料,宰牛卖肉犯法;猪肉也是统购统销,私人可以养猪,但不能杀猪。

黑四的两毛钱是他两年春节攒下的,来之不易。他的愿望是用这笔钱到集镇上一口气看十本小人书。可他没有独自逛集市的胆量。现在,庆哥同意带他去。庆哥的条件是买一个糖包子吃。糖包子每个两分钱加二两粮票,没有粮票就五分钱。

庆哥说:星期天不上学,一早就出发。

到了星期天,黑四早早在村口喇叭底下等着,他看见两个身影一摆一摆地过来,是庆哥和成哥。成哥笑着向黑四挥挥手:走啦走啦!

晨曦初露,薄薄的雾霭笼罩在树尖上,港渠水面升腾起一缕一缕的白雾,路边小草顶着晶莹的露珠。清风习习,好生凉爽。三个少年一路欢声笑语,蹦蹦跳跳的,花了一个小时来到了集镇。

远远看见一个巨大的门楼耸立在前方。成哥说:到了到了,那就是。

来到跟前,黑四发现这座巨大的门楼是用红砖砌成的,四四方方的基座大约十米高,基座的周身雕刻着许多红旗,马路两边各有一座。连接基座顶端的,是横跨马路的钢架。黑四仰头读着钢架上的字:毛泽东思想万岁!

成哥说:黑四你看,基座上还有字呢!你读给我们听。

黑四一看傻眼了,那是毛体,他不认识。庆哥捶了成哥一拳头,说:你怎么好意思考他?他比我们小五六岁啊!

成哥说:他家是书香世家,比我们小,但不一定比我们差。

黑四回头看了看成哥,心里很感激。他说:只要说出几个字,我就想得起来。

成哥认真看着基座说:我挑眼熟的说,第一个字应该是个“五”,第五个字应该是“风”,这是第二句。第一句在马路那边。那边的第一个字是“四”,就是你老四的四,第五个字是“云”。

庆哥说:原来你都记得呢!说着庆哥又要捶他,成哥躲过他的拳头。

黑四一拍手,说:想起来了,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急”!

三人笑着往集市上走。

集市上人来人往,有卖镰刀、茶水的,有卖斗笠、蓑衣的。一人多高的标语悬挂在墙上边,上面写着“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买东西、卖东西的人在标语下一字排开,人们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三人找到“知青餐馆”。黑四花一毛钱买了两个包子,递给庆哥、成哥各一个。庆哥接过去就咬了一大口。成哥推开黑四的手,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白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焦黄的老面粑。

成哥说:你们玩吧,我要到我姨娘家里去了。

庆哥问黑四:你自己会不会回家?

黑四问:是不是找到门楼就能回家?

成哥说:对呀!那你要早点动身呢,看书不要忘了时间!

黑四点点头,说:我还要回家圈鸡呢!

看着他们消失在视线里,黑四回到知青餐馆,要求退掉那个包子。卖包子的女店员瞪着一双丹凤眼,吼道:滚!滚一边去!

黑四怏怏地离开知青餐馆,找到小人书摊。

黑四先后看了《白毛女》《地道战》《地雷战》《洪湖赤卫队》《小兵张嘎》五本书,还有《卓别林》《红雨》等等都看不成了。他对书摊的主人说:我可不可以用包子换书看?

书摊主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慈祥老人,他早就看到黑四恋恋不舍的样子。他说:你宁愿看书也不吃饭?

黑四点点头。

你是哪里来的?

我是牌楼村的。

老人上下打量黑四,说:你如果可以说出你刚才看的任意一本书的内容,我就免费让你再看三本。

黑四高兴地笑着说:一言为定!

黑四复述了《白毛女》的故事情节,又主动把《地雷战》也复述了一遍。老人很开心,兑现了承诺。

日头偏西,黑四要回家了。老人冲着他的背影说:小家伙,下次来,还可以多看三本!

黑四想着母亲的安排,必须在天黑之前,把所有的鸡圈进鸡窠里。鸡是家里的经济命脉,全家靠着鸡蛋换回生活必需品。父亲那点工资,只够他孝敬祖父母和叔祖母的。

黑四到家已经是掌灯时分,他把糖包子拿给母亲,母亲非常惊讶。得知他去过集镇,顺手给了他一巴掌:难怪没有圈鸡!好大的胆子啊,走丢了怎么办?

父亲走过来,要拧他的耳朵。黑四哭着说是为了看小人书,父亲没有拧他的耳朵,说:吃完饭,把看过的都写下来。今天晚上写五篇才能睡觉,剩下的明天接着写。

黑四吃了三碗饭。他饿得不行。

庆哥刚刚睡下,他妈妈三婶就冲他喊道:锅里有吃的,你起来后自己记得吃。

随后就是一阵铁桶碰到桌椅板凳的乒乓声,庆哥知道他妈妈和爸爸又去挑粪浇菜园了。

家里有两担粪桶,其中两只是铁皮桶,是三婶从集市上的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三叔给每个铁皮桶换上一副皮带做“挑系”,就变成了一担不伦不类的粪桶了。

村子里的大人多次笑话这担粪桶,他们家的小孩就在庆哥面前嘲笑他,庆哥觉得很没有面子,为此在家里发了几次脾气。三叔和三婶只是笑笑,仍然像宝贝一样护着它们。

庆哥这一觉睡得够长的。他还在梦中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他偷偷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屋里的两个人影是他爸妈。只见爸爸说:你收起来,过节的时候做给孩子们吃。

妈妈说:到过节早就坏了,你不是说天天都有的吗?

爸爸点点头,说:是的,天天有!

那就明天炒给两个孩子吃,我们俩也沾沾荤。

爸爸又说:这是今天的,你也收起来。

只见爸爸从衣服口袋里小心地往外掏什么。妈妈急着说:等一会等一会,我去拿个瓢来。

庆哥假装睡着了,一声不吭,一直看着他们把兜里的东西清理出来,倒在一个瓦罐里,接着又把什么东西放进罐子。

大门“咣当”一声大开,是弟弟回来了。爸爸妈妈出了门,庆哥也翻身起床。只听见妈妈说:哎呀,是我家二宝宝回来啦!哎哟哎哟,一身泥、一身水,这是到哪里疯去了?

庆哥揭开瓦罐上的盖子,伸手一摸,是鸭蛋,鸭蛋的下面是稻谷。

庆哥想起锅里的吃食,连忙跑到厨房里。揭开锅盖,是一碗香喷喷的肉丝面条。弟弟二宝闻到了香气,吵着要吃。妈妈不由分说,分了一半给二宝。

庆哥不高兴了,说:他不是吃过一碗的吗?

妈妈说:他小些,你是哥哥要让着他。

庆哥嚷道:就会说我大些我大些,总是要我让!说着朝二宝的脑袋上凿了一个栗子。

二宝疼得嗷嗷直叫,拿起小板凳砸向庆哥。庆哥夺门而逃。

三婶嚷道:来来来,他爸爸,去把鸭蛋拿过来炒了!

三叔说:不是说好了明天再吃吗?

三婶说:这两个活祖宗在闹嘞,快去拿吧。

开饭的时候,庆哥抢先把炒鸭蛋倒了一半自己饭碗里,二宝见状立即把另外一半倒在自己碗里。三叔、三婶笑着,吃着另外一盘小白菜。

三叔三婶又挑着粪桶出门了。庆哥和二宝吃过早饭,二宝撂下碗,蹦蹦跳跳走了,庆哥就去找黑四玩。黑四刚好和成哥在一起。庆哥指着黑四说:臭死了!把粪筐丢了!

黑四不情愿。成哥说:人家有任务呢,哪有你清闲快活。

庆哥四下望望。神秘地对他俩说:想不想吃梨子?

成哥睁大眼睛,说:想啊!哪有?

庆哥带着成哥和黑四回家,揭开瓦罐:梨子就在里边。

成哥伸手进去:呸呸呸,哪有梨子?是稻谷啊!

庆哥说:稻谷不就是梨子吗?

黑四眨巴眼睛,马上明白了庆哥的意思。三人把瓦罐倒过来,用一个旧书包装好谷子,向大队部走去。一共换了九个梨子,庆哥五个,成哥和黑四各两个。还没有走到村里,梨子全部进了他们的肚子。

突然,黑四哇哇哭了起来。原来他拾粪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回家一准要挨打。庆哥抓了抓后脑勺,说:有办法!

庆哥提着黑四的拾粪工具,翻进路边一户人家的院子,很快提出一筐干猪粪出来。正高兴着,一条黄毛狗冲过来汪汪直叫,一个老头扛着一把锄头撵出来破口大骂,三个人吓得飞一样跑开。

刚到村子前面的岭上,就听见有人在村里骂街。仔细一听,是庆哥的妈妈。她骂有人趁着她家里没人的时候,偷走了一坛子稻谷。

庆哥和成哥、黑四对望一眼,吃了一惊。成哥说:大家分开走,不要一块进村。

黑四拾回的猪粪又干又多,母亲边做饭,边拿眼睛盯着黑四看,黑四的小腿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争吵声。母亲让黑四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黑四跑出去,一眨眼就回来,把今天先偷谷子再偷猪粪的事一五一十地招供了。

原来,那个扛着锄头的老头追到村里来了。他碰到骂街的三婶,就势抖落出三个孩子翻墙偷粪的事。两个人都气呼呼的,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在吵架。

晚饭后,庆哥的妈妈三婶点着庆哥的脑袋数落着:我和你爸天天到处捡粪,累死累活的,从来舍不得让你帮忙。可你倒好,帮别人偷粪,还翻院墙偷!不在家看门,让人把谷子都偷走了!

晚饭后,黑四被母亲按在长条凳上,用一把破旧的老蒲扇的柄,狠狠地抽打了三十下。他的三个哥哥被母亲叫到旁边观摩“行刑”。母亲一边“行刑”,一边重复着“行刑”的道理:叫你偷!叫你偷!这么一点点的个人,长大了非得挨枪子,还不如现在打死算了!

挨打后,黑四只能趴着玩、趴着吃,上厕所是最头疼、最麻烦的事。他的屁股上横七竖八布满了深红色的血痕,要等这些血痕结痂、掉壳了,才算恢复。他的三个哥哥按照母亲的安排,轮流照顾黑四的饮食起居,包括给他的屁股涂药。

庆哥和成哥先后来陪他玩过。经过合计,得出的结论是:庆哥的妈妈爸爸根本不知道谷子到底是谁偷的。

成哥说:一点谷子,你家算什么事?你爸是队长啊!

庆哥听了,脑袋扭了几扭。

成哥送给黑四一本材料纸、三只铅笔和一块橡皮。这些东西,比那些药物的效果强上百倍,黑四心里乐开了花。

黑四挨打的那个晚饭后,只有成哥平安无事。他的爸爸妈妈是下放知识青年,说的是“普通话”,慢声细语的,没听见他们大声过。其他的知识青年都回城了,他们俩却留在村里。村里只好把一间离村子一里地的废弃的仓库分给他们住。成哥没有兄弟姐妹,知青父母只生他一个。

成哥的父母很少出门,一般情况下都窝在屋里。现在成哥都十一岁了,他们更是成天安心地睡懒觉。到这个村里,从插队到落户,从认识、相恋到结婚、生孩子,再到成哥十一岁了,他俩还没有学会怎样做农活。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变化,该怎样为成哥的未来打算,他们好像从来没想过。

但听大人说,成哥有一位姨娘在公社里上班。那次三人到集市去,成哥去了姨娘家,回来的时候,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里面是衣服、鞋子、文具、零食。

每隔一段时间,成哥就要去一次姨娘家。每次回来后都有一个包袱。成哥的妈妈每次能照例在包袱里找到了钱。

初秋,开学的时候,黑四可以下床了,他到院子里玩耍。对于他来说,外面的一切都久违了,连一片飘落的树叶都让他感到亲切,成群结队的蚂蚁更是令他着迷。成哥和庆哥一起来了,成哥带着口琴,庆哥带着一包麻花。

成哥家里不仅有口琴,还有二胡、小提琴和琵琶。每年暑假的晚上乘凉,黑四和哥哥们都会听到从仓库那边传来的音乐声。有时候是独奏,有时候是合奏;流畅动听的是他的爸妈,断断续续的一定是成哥。黑四已经听会了好几首歌曲,有《绿岛小夜曲》《牡丹之歌》《外婆的澎湖湾》,还有二胡、琵琶演奏的《空山鸟语》《赛马曲》……

麻花是庆哥带来的礼物。庆哥知道成哥送了文具给黑四,想着自己得有所表示。他看见大队部旁边开了一家“油货铺”,用面粉炸一些麻花、油果。拿钱买也行,拿小麦兑换也行。上学的路上要路过一处稻场,庆哥发现上面连续几天晒着很多小麦。一天上学,他偷偷带了一个布袋。尽管九月了,但午时的暑气,照样把人都逼到阴凉的地方。偌大的稻场除了知了的叫声,没有一点声响,连一条野狗都看不到。庆哥三下五去二,迅速完成装袋的动作,装着没事人一样。

黑四得知麻花的来历,小腿就哆嗦起来,屁股一阵一阵地疼。三个人坐在院子的石碾子上,听着《小儿郎》,吃着麻花,喝着凉水。

突然,一阵凄惨的哭叫声,打破村子里的宁静。三个人从没有听过这样恐怖的哭声,大吃一惊,迅速朝外面跑去。

只见进村的路口来了一队人,抬着一张竹床,急匆匆地奔过来,其中有人大喊“快喊赤脚医生、快喊赤脚医生!”庆哥的妈妈跟在后面哭天抢地,倒在地上又爬起来,刚爬起来又摔在地上。

从村里涌出来的人们,肃穆地站在两旁。竹床经过的地面,是一条绵延的血迹。

当晚,村里的气氛异常冰冷,仿佛冬天提前来临。黑四的父亲忙完了学校开学的事务,也回来了。他拉下黑四的裤头,掌着油灯看他的伤疤。父亲摸着他的小屁屁,黑四觉得父亲的手掌好温暖。他正享受着父亲的抚摸,突然被父亲“啪”地打了一下。父亲板正六岁的黑四,让他面向自己,说: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黑四点头。

父亲把黑四揽在怀里,叫三个哥哥坐在对面,说: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摇摇头。

庆哥的爸爸趁着夜色偷人家的鸭蛋,被人打了,是被三个壮劳力用船桨打的。

母亲说:听说吐了很多血,身上都打烂了。

父亲纠正说:何止打烂?肋骨都断得差不多了!

母亲用手指一个一个点着她的四个儿子:这就是偷东西的下场!要是偷别的值钱的、公家的东西,还要坐牢、挨枪子!

父亲叹了一口气:这个人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毕竟还是一个小队长啊!

母亲接着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练伢也在学坏,黑老四不许再和他一块玩耍。

黑四又点点头。

父亲和母亲商量之后,拿了两块钱和五十个鸡蛋去看队长。黑四等着父母,一直睡着了还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如果不是后面这件事,黑四可能会和庆哥成为永远的好朋友。

冬天的时候,家里已经积攒了三百多个鸡蛋,过去经常来家里收购鸡蛋的那位白发老爷爷去世了,大队部一时半会还没有安排新的人选,母亲有点发愁。正在这时,三婶和成哥的妈妈都传话过来,他们两家一共要买二百五十个。母亲喜不自胜,分别用竹篮装好,还给每家多装了五个。

看到母亲多给十个鸡蛋,二哥翘起嘴,说:我们只有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够吃上一个鸡蛋!

母亲说:生日年年有,够你们吃的,可这是不容易碰到的,懂吗?

晚饭后,母亲先打算让哥哥们送到两家去,考虑到路远,又黑有滑,她决定还是亲自送。

    第二天,两家先后传话过来,鸡蛋不要了,叫母亲拿回去。母亲顿时很失望,换了衣服,准备去拿。

黑四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他说:应该他们送过来!

母亲怔怔地望着黑四,想了想说:你还小,不懂。

黑四较上劲了,大声叫道:就应该他们送回来!

母亲不再理会黑四,打开门出去了。

黑四像一支黑色的箭,“嗖”地飞向门外。他飞一样地来到庆哥家里,问道:你家不要鸡蛋了,是吗?

三婶说:是的,有亲戚刚送来了。你拿回去吧。

庆哥从屋里出来,要拉黑四的手。黑四一下把他的手甩开。“我不是来拿鸡蛋的,我是来告诉你们规矩的!”

规矩?庆哥扭了扭脖子,问:拿个鸡蛋还有规矩?

庆哥说的这句话和说话时的神态,让黑四终身难忘。黑四气呼呼地说:你家要买鸡蛋,我妈送来了;你们不要了,就应该你们送到我家,说明原因。

三婶笑着说:这孩子,还说明原因呢!快拿走吧!

黑四涨红了脸,用食指指着庆哥的鼻子:你给我送回去!就是你!

庆哥看到黑四的神情,被镇住了。他望着三婶,不知该怎么办。

黑四飞身离去,赶向仓库。路上碰到母亲正朝这边走来,他说:妈,他们答应送到我家。你回去吧!

说着,跑向成哥家里。成哥正好在家,看见黑四,吃了一惊。黑四说:你妈妈叫人带话要买我家的鸡蛋,我妈全部送过来了。现在你妈又叫人带话,说不要了,还叫我妈自己来拿回去,成哥,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成哥连连摆手,说:这肯定不合适、不合适!我只知道是买给我姨娘的,但我姨娘和姨父出远门了,所以暂时用不着。我一点不知道叫你妈来拿啊!我送、我送!

黑四心里好受了一些。他朝成哥手背上拍了一下。

刚回到家里,母亲随后提着一篮子蛋跟着进了门,成哥也到了。黑四问母亲:是庆哥送出门的吗?

母亲说不是。

黑四飞起一脚,将一篮子鸡蛋踢翻在地,蹲在地上大哭:妈呀妈,他们在贱你啊!

队长三叔不久就死了,庆哥没有读书,跟着别人外出打工,从此没有回家,已经三十多年音信全无,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二宝小学毕业后在一家餐馆打工,娶了一个服务员,有了儿女后,家庭矛盾不断。按照媳妇的意思,和三婶分开过。三婶独自生活了两年,也死了。

成哥考上了武汉的一所音乐学院,毕业后留校工作,他的知青父母这才随儿子回到了青春出发的故乡。

黑四呢,在上海大学毕业后,留在上海工作,不久到沿海挂职,之后就没有回上海,先后在南京市、江苏省、云南省、新疆自治区工作,现在北京上班。黑四具体干什么,村里没有谁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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