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安
俗话说,“四月八,枣树叶花麻”。按照南方的节气,枣树开花是公历五月,那这个四月八应该就是农历了。
我对枣树情有独钟。从我儿时记事的时候起,自幼就在枣树下喂鸡喂猪、拴牛、玩耍,因而与枣树结下了不解之缘。发蒙以后进了学堂,偶尔也能求教于老师,问一些关于枣树方面的词句,如唐代杜甫的《百忧集行》“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上树能千回。”白居易的《杏园中枣树》:“君求悦目艳,不敢争桃李。君若作大车,轮轴材须此。”还有北宋王安石在《试院中》写道:“咫尺淹留可奈何,东西虚共一姮娥。阶前枣树应摇落,此夜清光得几多。”这些对于我了解枣树的习性和品格有了一些帮助。
麦子黄,枣花香。记得每年的暮春或初夏时节,桃花、杏花、李花早已经凋谢。这个时候,平时不大起眼的枣树开始长出嫩芽。大约两周过后,枣树的花蕾从叶茎上一点一点地探出头来,米粒大小的花骨朵,细细一看又好似五角形,金黄的花瓣在晨雾中绽开。站在树下,枣花的这种馥郁和清香沁人心脾,直到进入你的骨髓。
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以前我家门前共有十几棵枣树,这要得益于我的爷爷。在农村大集体时代,他不光是一个用牛的老把式,而且还荣获过村里颁发的“养牛模范”的殊荣。在我家的老屋地坎上有一片百草园,勤劳的爷爷在那里种有蔬菜、苎麻、橘子,再就是他精心打理的十几棵枣树。那时爷爷常常带着大伯、父亲和叔叔在枣树下刮打苎麻,我们兄弟姊妹几个,晚上借着月光在枣树下捉萤火虫、猜谜语,玩着游戏,其乐融融。记得每逢冬天,枣树上挂满了半干半湿的红薯藤,这是准备粉碎后喂猪的好饲料,一些麻雀在那里面做窠,算是枣树上的另一道风景。
在物资十分短缺的日子,连温饱都很难解决的我们这些农村孩童,基本没有见过什么苹果、香蕉之类的水果,连桃、梨也仅仅在生产队的菜园组里见过。枣花落尽以后,一个个小枣开始在枣叶的襁褓里成长。从这时起,全湾的小孩都眼巴巴地、掰着指头,指望着枣儿早点长啊长。渐渐地枣儿长到有点雏形,每逢起风的日子,大家都在枣树下蹲守,守着风吹掉的枣儿,虽然还不甜,但也可解解馋。以前我家门前除了一排枣树外,就是生产队的牛栏屋。那时说确实话真的是“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有的枣儿掉在牛粪边,也被同伴们捡起来,只是简简单单冲洗一下,就被吃掉了。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枣子快要成熟的时候,那红彤彤的一个个枣儿让人垂涎欲滴。枣儿被“偷”是在所难免的事,特别是每年盛夏“双抢”的季节,也是暑假放假的时候。每到中午,大人干活劳累了,也要“眯”一会儿。这时,一些淘气的孩子就像逮住了机会,冷不防找几个叫做“马卵古”的大石头,往树上一扔,一串串枣子应声而落,待我爷爷伴着一阵阵叫骂声赶出来,那些偷枣的小孩早就不见了踪影。建军是桥柯村人,是厚柏伯父的外甥,一般寒暑假都在少峰住。隔壁的家武,小名叫细货子,与建军的外公是邻居,还有同伴群力、军启,学着张果老——反骑着牛犊的汉卿,偷枣的事情干得较多。还有一年,也是“双抢”时节,大家都在园上的稻场用竹床“露天”睡觉。凌晨两三点的时候,突然被我兄长金安和三叔一阵“下来、下来”的吆喝声吵醒了。原来是湾下的连生和绰号叫“雄鸡婆”的传雄二人,趁大家睡着了,爬到我家枣树上偷枣,一人背一个布袋子,估计上树一两个小时,吃了不少枣,也摘了不少枣。我三叔喊了半天,他们还是不下来,只见我三叔拿着一根长竹篙子,对着他们俩身上捅,两个“偷枣”的家伙被戳得嗷嗷直叫,最后招架不住,只好乖乖地下来了。
记得有几年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我们大家庭最多一年打了近两百斤枣子。我和军民、富民兄弟都是爬树高手,常常不到一分钟就可以爬到树尖上,一摘就是好几斤。“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枣落杆”。夏季艳阳高照,大枣、红枣往往都在枝头高处,喜鹊、麻雀经常啄食。在收枣的季节,除了使劲摇树,也只能用竹篙子打枣。乡村茅厕多,每逢打枣的时候,之前都要拿出簸箕、斗笠、蓑衣、床单等把茅厕露出的地方盖住,以免打枣时,枣儿弹飞到茅厕里,糟蹋了好东西。正式打枣时,大家都是满怀着期待和兴奋,一粒粒又大又红的枣子如同“下雨”般掉在地上,妹妹宝玉、焕新、细玉,还有侄女晓燕都是捡枣拾枣的主力,还有她们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巧珍、爱莲、顺枝、细珍等都会来帮忙,当然最后她们也可以得到一些枣的品尝。枣子打完过后,没有完全熟透的要放在簸箕上晒一两个太阳,奶奶更擅长煮枣粥吃。枣子打完后,一般由我奶奶来分,还要留一些给两个姑姑等亲戚,打发湾里左邻右舍一些人情。在那个生活清苦的年代里,礼尚往来常常让人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善良淳朴和温馨。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一个夏日,我家较大的几棵枣树,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刮倒了。之后我们陆续考学“跳出龙门”进了城,枣树基本成为一种梦境、一种回忆。如今,每到枣花又开的季节,都会想起我的父辈们辛勤耕耘的付出与过往。自己也想着能有一天,变成一只快乐的小鸟,远离都市的喧嚣,栖息在老家的枣树枝头,再唱一首枣花飘香、山水悠悠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