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国宁
又到了赏荷的季节。身在江南水乡,赏荷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在城市公园,只要有稍微大一点的水面,一般都会种上一片荷花,配上曲榭回廊,供市民闲暇之余远观近赏。游走其中,身心顿时被融入荷叶的清气、莲花的淡香。或者举起手机,将其作为背景,留下当下的美好,衬出主角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拥抱,日后每每翻出,也不免对自己当年的青春无限赞叹。
在郊外农村,赏荷更是家常便饭、司空见惯的事情。尤其是现在,很多村庄搞起了连片种植、立体养殖,水田里种荷,荷下或养鱼,或养虾,或养泥鳅鳝鱼。
我们本地种植的荷多是湘莲,以采收莲子为主。湘莲是湖南湘潭的特产,和福建建宁的建莲、浙江宣平的宣莲并称为中国三大莲子。作为三大名莲之首,湘莲的花大而艳,要么深粉,要么深红,颜色从花苞的根部到瓣尖逐渐加深,美得梦幻,美得浓郁。也有种植白莲的,花大而单纯,素衣临风,洁面朝天,杂在湘莲之中,仿如翩翩男子,卓然高洁。
曾经听到几个人对话,一个人问:“为什么荷花有的是红的,有的是白的呢?”另一个人回答:“荷花嫩的时候是红的,老了以后变成白的。”其实,荷花的白与红,只是因为品种的不同而已。不论哪种品种的花色,从开到谢,始终是不改其色,不脱其志的。
也有少数种青禾藕的,每到六月,荷叶正蓬勃生长的时候,就除掉荷叶,挖出藕来卖,腾出地方种水稻。它们的花来不及盛放就已零落,为农民的收获提前做出了牺牲。
在天气晴好的夏日时光,徜徉在乡间田野,周围是绿盖翻飞的荷叶,绿盖的上面点缀着鲜艳的荷花,或者花瓣张开如辣舞狂欢,或者含苞待放如处子含羞;有的高过荷叶张扬怒放,有的歇在叶下默想沉思。放眼望去,满眼的绿,满眼的花,如同一场盛大的歌舞大会,一颗颗争相上场,一朵朵竞相开放。恰到好处的阳光从头顶从侧面打着光影,徐徐的清风轻拂着裙摆,好一派热热闹闹的场面。此刻,你尽可发挥自己的想象,所有美好的词语拿出来赞美都不为过。
白天赏荷有时不免燥热,不妨在月朗星稀的夜晚,看一场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那些高低错落的剪影,灵动而朦胧,婉约而羞涩,自有一种青春的含蓄,更显出夏夜的浪漫。更由于光线的作用,影像变得淡化,鼻子的功能大大加强,阵阵香气借机得到强化,感觉比白天越发的浓郁,越发的令人陶醉了。
如果能在雨中赏荷,则更可调动起耳朵的作用。听那雨打荷叶的声音,时而细细碎碎,时而砰砰磅磅;有时像浪漫的小夜曲,舒缓而婉约;有时像激越的行军曲,急促而高昂。不过,我总觉得,雨中赏荷美是美矣,却算不上一个很好的享受。因为总有怕雨淋了衣、怕泥脏了鞋的担忧。但是对于廊檐下的人来说,赏荷的你,连同你赏的荷,却正好构成了他赏荷的绝佳景致。尤其是微风细雨时候,雨不湿衣,泥不粘鞋,若穿了一件碎花的旗袍,举一柄传统的油纸伞,在莲间缓步轻挪,流连顾盼,那一份人与荷相融共美、人与莲相映生辉的古典的情调,立刻会在观者的眼里、心里叮叮咚咚地敲出长歌的节奏、短曲的韵律。
不论晴雨,荷花的开放都是自然随心,依季节的时序自由生发,不勉强,不强求,不因荷塘的水深水浅而萎顿,也不因泥丰泥薄而褪色。开便大方地开,从不招风惹蝶,自有清风常随,惹人暇想,引人赞叹。而这暇想,这赞叹,也不是荷的所想,它不过是要热烈、自在、优雅地走过这一段季节的时光。
七月上旬,已开始有莲蓬分批成熟。此时的荷塘,有的正在含苞待放,有的花开正盛,有的醉意酣然,花床半谢。而莲蓬不论老嫩,一个个低眉垂首,如慈祥妇人,抱子沉吟;或如智者理心,有得于中。
乐于赏荷的人往往有一颗内在的诗心,就算自己不会作诗,面对烂漫的荷花群仙,往往也会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几句古人的咏荷佳句来。所幸这样的人有很多。荷的风雅,莲的高洁,配合了诗的韵味,生活才更加精致,生命的历程也会更加隽永多姿。
行文到此,忍不住手痒,写下一首《红荷》七绝:
高扬华盖承天露,勤聚丹霞染荷蕖。
尺水犹存清祉地,长持气节出重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