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一口田,1982年夏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法学学士。同年夏参加工作。湖北省语言文字研究会理事。在某地级市先后担任多个部门的主要领导职务;在省级、国家级报刊上发表文论数10篇。
一
公元1978年,这是一个特别的年份。对于国家而言如此,对于我个人而言,也是如此。
7月20日,天还未亮我就起了床,用完简单的早餐,带上必备的文具,便出门了,东行一公里远就是目的地。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迎着旭日,快步而行。怀着忐忑不安又充满梦想的心境,我步入了设在县城的师范学校教学大楼,这儿是按统一要求布置的高考试场。试场周边戒备森严,老远就划上了禁区,并有佩戴证章的人员看守,道路的远处两端已经封锁起来,闲杂人等和交通工具一概不得进入。这是恢复高考以后由国家统一命题的第一次考试。考生们一律凭准考证进入试场,准考证上贴有考生的一寸免冠照片。考生们都静静的,默默的,彼此并无什么交流,脸上透出几分神圣,几分庄重,所有的人都明白,高考意味着什么,它是自己的前途命运所系呀!
考试持续了三天,全部为笔试。分别应考的是语文、数学、政治、历史、地理和英语六门。六门考试下地,感觉没有一门考得踏实。大概过了一个月左右,正式下发了高考成绩录取分数线。理科(本科)线是280分,文科线是300分,我的总分是310分,与自己的预估十分接近。全校文科上线仅我一棵独苗。多年后得知,当年考生总数为610万,录取40万(含专科),录取率为6.6%。得知上线消息,一家人欢喜不已。一个月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特别是爸爸妈妈,心情为之大快,仿佛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中的长长的闷气,眼角眉梢也舒展开来。二老的激动和欣慰可谓是其来有自。爸爸后来说,得知我过了线,两老几天几夜睡不着觉,整夜有说不完的话,历历往事涌上心头,真个是百感交集。 1937年抗战,次年年中武汉保卫战打响后,眼看着武汉的东大门武穴就要沦陷,家境小康、在省立笫十三小学(驻武穴)任教的祖父只好带着一家大小十四口举家逃难,租得一条小船,溯江西上,由汉口而沙市,由宜昌而恩施,由万县而陪都重庆,到这里才算安定下来。一路辗转,颠沛流离,其苦其难实不堪与外人道。爸爸身处苦境,仍矢志向学,抗战胜利后一举考上了由中央大学、复旦大学、中央政治大学等四校举行的联合考试。当时的做法是,几所水准相当的大学共同出题共同阅卷,举行联考,通过了则意味着被多所大学同时录取,任你选读。他一心想要攻读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后从事喜爱的新闻工作。但由于复旦是自费,且费用很高,此时的祖父已无力负担,爸爸只好改报中央政治大学,而政大则是公费。紧接着是填报志愿,虑之再四,我填报的第一志愿是华中师范学院,第一专业中文,第二专业历史;第二志愿是中南财经学院,专业大体相同,填报时也不知深浅,跟着感觉走吧,能录取才是最重要的。
断断续续地听说谁谁谁的录取通知书来了,谁谁谁的也来了,一家人引颈以盼。一个天朗气清的上午,我正在家门口心不在焉地翻看书本,屋后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声,那铃声清脆入耳。只听见有人问道:R的家是在这儿吗?我闻声而出,口里答应着,心里猜想,莫不是邮递员送通知书来了?果不其然,只见邮差停下车来,便从后座上绿色的带着布盖的帆布袋中取出一个长大的信封,我一眼就瞥见了信封右下角的"华中师范学院″六个红字,便赶紧的把他让进家里,端出板凳让座。这个时候妈妈也过来了,端茶倒水,热情招呼。趁此机会,我纵身骑上邮车,飞快地赶往附近的供销社。我一摸囗袋,有四五毛钱,买了一包最好的香烟,又飞快地骑了回来。那邮差正在伤神,是谁把我吃饭的家伙弄走了?我把一盒香烟恭敬地奉送给邮差的手上,以表谢忱。他笑着说,我送信送了20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用一封信换了一包烟。这是喜烟,我收下。接着又对着我说了几句恭贺话。妈妈挽留他吃了饭再走,他还是匆匆而去了。爸爸说,你能考上大学,要感谢改革开放。亲友们、邻居们很快闻讯,不时的有人登门道喜,送来些许钱物,说些恭贺的话。东家三元,西家两元,有一老婆婆送来了5毛钱。妈妈说,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不论多少,她都一一地记在纸上,以备来日回馈。
我的心里固然高兴,但也平静。似乎觉得非如此无以对自己九年半的寒窗。那时候,能考上一所中专学校就邻里震动,考上大学更是远近轰动,很是稀奇。从一接到通知起,妈妈就忙开了,儿子上大学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怎么走得出去?二老一商量,爸爸从学校提前借支了三个月的工资。钱一到手,立即买来布料,请来的裁缝是本家的一个嫂子,手艺又好,在家里做了好几天。当时在我们这个小县里,几乎是没有买成衣这一说的。那时着兴中山装,一下做了两件,涤卡的,很厚实,一件浅灰,一件浅蓝,穿上一试,格外合身,格外挺刮,人也显得精神。接着又是买毛线织毛衣,买皮鞋,买手表。从里到外,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后来妈妈说,上大学时我连裤腰带都是新的。又请来木工赶制了一口大木箱,里面装满了新添置的衣物。妈妈说,穷家富路。我心里清楚,家里这个窘况,三个月的工资都花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妈妈看出我的心理,说苦点也是甜的。是啊,妈妈陪着爸爸风风雨雨走过了几十年,难得高兴一回。我出生时算一回。三年后,弟弟又考上了武汉的一所名牌大学,怎么不让二老开心开颜呢?接下来,学校按要求组织我们到县医院统一进行体检,那是我第一次做身体检查,第一次测量到自己的身高和体重,这时才得知自己的身高是154厘米,体重是42公斤,真是瘦小得可怜。同校的一位L同学比我更加不如,医生误以为是哪儿来的一个小学生,叫他到一边儿玩去,别在这儿添乱,一时成为笑谈。
10月10号,是出发的时候了。我们从武穴乘船到汉口。武穴可是一个大码头,地处三省交界,水上交通便捷。武穴到武汉没有陆路直通,赴汉只有走水路。爸爸提前托人购买了一张一向很紧张的四等船票,所谓四等舱就是一个两边各有一排高低铁床的横向通舱,床上有铺有盖。那时每天都有经过武穴的两个班次的大型东方红客轮,西至武汉,东达上海,是长江上航行的最大客轮。当时的船票是4块5毛钱一张,上船后呆上一晚即可达汉。晚9点钟的船,我们一家人8:30就来到了候船室,宏敞的候船室顶上“武穴港”三个霓虹大字大放光明,把周围照得又红又亮。正在候船时,不意碰到了另外两位同是考取华师的校友,一位录中文系,一位录历史系。历史系C同学的身边站有一个中年妇女,身边还伴有两个小女孩儿。一问起来,原来是C同学的妻子和两个女儿前来送行,家中还有一个,因为太小不能前来。爸爸妈妈还有我颇觉讶异。回头一想,却也毫不足怪,C同学是“老三届”,中间十几年高考停摆,只得回乡种田,今再考上,年龄不也就三十大几了吗?大学毕业后,C同学返回家乡任教,后成为特级教师。
大轮劈波斩浪,溯江而行,船行一夜,中途只停靠黄石一站。第二天清晨六点多钟,轮船稳稳地停靠在了汉口码头。走出船舱,映入眼中的是雄壮的江汉关和关顶上高高的钟楼,以及汉口沿江一线的高楼大厦;举目西望,长江大桥横跨大江南北,龟蛇二山守望在江汉之畔;江南的武昌,那里是我投奔的所在,是高等学府云集之地,堪称人文渊薮。三镇各据一方,成鼎立之态,气势夺人眼目,两江四岸的格局傲然于世,果然是大江大湖大武汉(那时黄鹤楼和龟山电视塔尚未建起)!抬头东望,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照射得大地一片通明,他好象在告诉我,新的一天开始了!
二
虽然说是从录取通知书上早已得知,我们政治、中文和历史三系的七八级新生,大学生活的第一年将要在京山分院度过,临到其时仍然有些不情不愿。不能在本部就读,据说是因为校舍等条件不足,我们也就只好"屈就"了。
京山分院位于京山县西北部,其前身创业于1958年的湖北京山县梭罗河林场,1967年林场交给了省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统一管理。1970年底,华师京山分院由此正式成立。分院坐落在东距京山县城约8公里的京(山)钟(祥)公路边,西距孙桥镇也有3至4公里远,可谓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边丘岭起伏,一片旷野,并无什么村庄。十月的田野仍然是一片葱绿,校园边一条蜿蜒的清流,肯定就是梭罗河了。学校有教学大楼,行政大楼附带图书馆,食堂既是饭堂又是礼堂。学生宿舍建在南边,共有六排,皆是平房。三个系的新生就住在这里,独我们十来个同学住在教学楼一楼东侧的一间长长的房子里。虽说是上课很方便,但与大部队算是脱离了。看到这里的校园环境,教学条件,生活环境与华师这个还算响亮的名号相去甚远,同学们心里直犯嘀咕。华师毕竟是教育部直属的六所重点综合性师范大学之一,具有较高的声誉和综合实力,有关学科在国内具有重要的影响力,其中就包括我就读的专业(政治学、教育学和马克思主义理论都是后来教育部学科评估中的A类专业)。心中虽然有些落寞,但既来之则安之,安心读书要紧。在分院就读的78级文科三系,历史系有三个班,中文系有五个班,我们系四个班,共130多人,分别来自中南五个省区(河南、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同学们来自社会的不同层面,绝大多数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多少年,在社会的大学里早已经过了一番历练,不少同学是带薪读书,我的舍友中就有好几个。年龄普遍在二十五六岁左右,最大的一个同学36岁,整整大我二十岁,够得上代差了。“新三届”同学中年龄之参差由此可见。两相比对,我不免有些自惭。同学中由应届高中毕业直接考上的,共有17人,占全体同学的11%,这17人是年龄最小的一群,大体在十六七岁,十七八岁。我们未曾涉世,自然显得青涩稚嫩。在年龄大的同学眼中,我们是小字辈儿。而在我看来,尽管他们中的一些人曾经是高中老师,是科级干部,是营级军职,但大家都是同学。古时科考,不管年龄大小,同科举人或进士一概以同年相称。不管我们的年龄,籍贯,阅历,能力有多么不同,我们现在是同学了,此生缘定,不能更改了。当时国门刚刚打开,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向"四化″进军的号角响彻天地,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蔚然成为风气,教育的春天真是应时而来,向学、求知成为时代的主旋。毫不夸张地说,那时的学风和教风之优良,堪称千古以来之绝佳。生逢其时,躬逢其盛,非是我辈之幸甚耶欤?!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到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申请转系。我找到有关负责老师说明情况,希望能转到中文系或者是历史系,不想遭到拒绝。学校规定一律不得转系,我也只好悻悻然而作罢了。同学们来自天南地北,到校后都自觉地讲起了普通话。而且大都比较标准,虽然学校未作统一要求,也不存在普通话的等级考试。同班的X君一口国语,十分纯正,令人叹服。他本是打算报考中央广播学院的,只因教师身份所限才改报的华师;同室的y君一口国语也十分地道,其母是某省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延安时期即已出道, 二人皆有家学渊源。受其濡染,加上我谙熟汉语拼音,又勤加练习,一口普通话就有模有样了。毕业后两年,荣膺全省推广普通话先进个人,并成为湖北省语言文字研究会第一届理事会最年轻的理事。周一到周六,每天上午是四节大课,每门课都是连堂,下午一般是讨论或者自习,或不定时开展一些社会考察活动。讨论课上,一般都是围绕一两个专题或问题展开,这些主题是老师从教学内容中精心选择的(一般是提前一周布置),学生先行自由讨论,老师最后再做点评和小结。每当这个时候,那些年龄大的同学总是一个接一个的争相发表意见,显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们立论鲜明,言之有物,言语流畅如滔滔江水,有的甚至堪称雄辩了,让我好生钦慕。我自愧不如,也就“隐而不发”,一心静听,学起古人的"藏拙"来了。毕业后三年,我参加全省的"改革与奋起"征文演讲比赛并夺得一等奖。今日思之,要想有良好的表达能力,其实无他。一是多学,心中有货有料;二是多思,有见解有见地,能深刻独到为最佳;三是多练,条分缕析,逻辑严密,如此自然会得心应口,出口成章了。大地深沉,历史厚重,京山3500平方公里的版图底蕴深厚。高二下学期学历史,虽说学的只是一点皮毛,但仍然听说了新莽末年爆发的绿林赤眉起义。绿林起义因以京山的绿林山为根据地,故称"绿林军",绿林山上绿树成林,绿林好汉也因此得名,山顶上至今仍存有石头磊起的城寨遗址。而京山的屈家岭则是新石器时代晚期的文化遗存,是长江流域第一个新石器时代的考古学文化,其年代约为公元前3300年至前2600年,具备独有的文化特征,堪与同时期的黄河文明比肩。这两处文化遗产就定格在京山这片沃土之上。当我走进绿林山,当我踏足屈家岭,历史从来没有象彼时那么具象过,仿佛它从书本走到了现实,从过去走到了现在。我用心感受,试图与历史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进行对接,有时仿佛自己也走进了历史深处。
京山桥米因原产于京山县孙桥镇而得名。其粒细长,光洁透明,可口不腻,早在明嘉庆年间就被御定为"贡米″了。有关方面安排我们参访了出产桥米的山坡上的那不足10亩的稻田。田边立有一碑,上书"桥之源"三个大字。一方水土育一方物产,此处稻米就是与一垄之隔的稻米大有不同,你说是怪也不怪?多年后,我再访京山,在县有关领导的陪伴下重游故地,倍感亲切,立购正宗桥米数十公斤,满载而归。同行的人在旁打趣说,你的名字中带一桥字,与桥有缘哪!校园的东南边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岗地,里面长着稀疏的乔木、灌木和茂密的野草,春天里一片青翠,野趣天成。一个星期天,雨过天晴,天空蔚蓝如洗。我们几个室友结伴前去采集草菇,正在兴头上,不意打草惊蛇,一条胳膊粗细的大蛇,在我们之间倏忽掠过,引起一片惊呼。它做出一个标准的蛇形机动,速度飞快。所过之处,蒿草为之倒伏,真乃是蛇之到处,风之自生,令人毛骨悚然,不由得退之再三。为防不测,我们也就知难而退,打道回府了。京山生态环境之优异,由此可窥一斑了。说到伙食情况,国家对师范生是有照顾的。我们每人每月的伙食补助是14.5元,这些钱并不是直接发到我们的手上,而是把14.5元的饭菜票发给我们,平均每天的生活费还不到5角钱,今天看来真是不可思议,一餐不就开销完了?但当时物价非常便宜,只要稍加打算,就可对付一个月。在我看来,伙食还不错,大城市来的同学倒是不以为然,嫌油水太轻了。一年后,随着农副产品价格的上调,伙食费每月增加了3元。另外,我还每月享有3元钱的助学金,帮我解决了牙膏、牙刷等日常小用的开支。学校还资助了我一件棉衣,穿上后真是身心俱暖。洗衣叠被,整理内务等日常琐事,以前我从未干过,此时不得不从头学起,闹出不少笑话。当年寒假,想起妈妈叮嘱的“把被子带回家洗”的话,我就把一床大棉被又坐车又坐船地背了回来。路过县师范学校的门口,正碰到出门的S校长,她笑着说:“放寒假了?大老远地,你怎么把被子背回来了?”。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应该把被面和被托拆下带回才是呀。
三
为期一年的京山分院的学习生活,既简单又愉快,很快地就过去了。次年9月,我们正式回到座落在武昌桂子山的华师本部。入学一年后,我才得以看清母校靓丽的容颜。我像一个游子,迫不及待的投向母亲的怀抱。桂子山,南湖水,这里才是我这个学子心灵的宿地啊!
桂子山,我来了!
伫立在学校大门前,抬头仰望,由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题写的"华中师范学院″六个大字直入眼帘。进得大门,一条笔直的缓缓向上的沥青大路,把我们引向校园深处,仿佛在提点莘莘学子,人生就是爬坡,求知就是向上。大路两旁遍植高大的法国梧桐,冠盖如云,遮天蔽日。迎面的山脚下横卧着一块石碑,上镌“学高为师,德高为范”八个大字,诠释了“师范”二字的精义,告诉前来的学子应该追求的德艺双标。石碑背后的山上,松樟遍布,密不可行。大路在山脚下一分为二,一条沿右侧山脚上山进入校园西区,一条沿左侧山脚上山进入东区,从东西而上皆可直达校园的主干道一一桂中大道。干道长约千米,贯穿东西,两边是擎天的樟树和法桐,以及金桂、银桂,还有其他叫不上名字的树木。大道两边分别矗立着物理、数学、地理、政治、历史以及中文和外语等系的教学大楼。长长的中文系外语系的大楼就坐落在桂子山的最高处,其东侧是校行政大楼,南侧是依山而建的梯级大花园,园内种满名贵树木花草,中间是一椭圆形水池,池中植有睡莲,正开着多色的莲花,真乃是一处可观的园林。我系和数学系的教学楼并排而立,隔花园相望。两楼形制相同,当为一张图纸所建。登楼前,需先登上三层几十级台阶,进门是三座仿古式拱形大门,琉璃瓦盖顶,中西合璧,古色古香。地面上铺的是实木地板,冬温夏凉。教室里一排一排的拐手椅,方便学生听课和记录。桂中大道的中间靠北一侧就是图书馆,馆藏图书达150万册,恰是书籍的世界,知识的海洋。沿图书馆大门口下来,穿过大道南下200米,就是沿山势而建的可容纳万人的露天影院。影院的地形就像一个窝起的手掌,三面斜依山坡,只有朝西南方向敞开出口,口外就是标准的400米运动场,运动场就是整个校园的洼地。场的北边是高大的体育馆,东南是长长的大礼堂,南面不远则面临着一碧万顷的南湖。校园的东边有生活设施齐全的专家楼,近处是庞大的生物系、体育系教学大楼。楼的西南是又一处集中的学生宿舍区。徜徉在2400亩的校园,满眼尽是绿色,深绿色浅绿色墨绿色,都是生命的原色。时值农历八月,漫山的金桂银桂四季桂竞相怒放,香气沁人心脾。无论身在何处,你都躲不过袭人的天香,因为桂树到处都有,而桂花又有着天底下最浓的花香。“生态园林式校园”,“森林式大学”真是实至名归。绿色怡人,绿色润人,绿色就是美色!
在桂中大道西段南侧,整齐地阶梯状分布着三排共六栋学生宿舍楼,我们住在靠西边的中间一栋,这一栋也是当年亚非拉国家来我校的留学生居住的地方。楼内一色的木地板,刷着红漆。寝室里置有四幅高低木床,七人一间。中间摆有两张大桌和七八把椅子,以随时供我们就学就读。宿舍楼都是坡屋顶,盖的是灰色的琉璃瓦。
当时高校还存在一个普遍的现象,一些课程没有统编教材,或沿用以前的老教材,或使用由本校编写组编写的讲义,有的陈旧过时,有的尚欠成熟,对于孜孜以求的我们而言,教材的深度广度都嫌不够,可见当时高等教育尚处于恢复期。
教我们专业课的老师普遍水平较高。我系的系主任高原(后任华中师范大学校长)教授就是全国著名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专家,他亲自为我们授课。由于先天不足和后天欠缺,面对台下在千军万马中杀过独木桥的"天之骄子",课上课下显得底气不足也就不足为怪了。
当然,优秀的青年教师也不乏其人,教我们《自然辩证法》的那位青年才俊,课堂上善于启发学生的思维,善于与学生互动。一次课后,他热情邀请我们上他家看看。他拿出自己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的几篇论文,我们看过之后,也是钦佩不已。
大学更需要独立的思考和不同观点、不同学术的碰撞。1980年的一天,美国芝家哥大学(后我赴美培训的第一站就是芝家哥)的一位华裔教授应邀前来讲学。他人高马大,西装笔挺,台风端正,操着一口标准的国语。现已记不清他主讲的专题是什么了,但他的一段话足以让我铭心刻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一天,这一场报告,于我来说,真有着特别的意义,他是我独立
思考的开始,是我独立人格建立的开始。不惟上,不惟书,不迷信,只惟实,这才是人间正道啊!走出象牙塔,汇入大熔炉,社会实践是我们的必修。当我们走进武汉国棉五厂国棉六厂了解企业扩权情况时,正是国有企业改革风起云涌的时候。当时,理论界对社会主义经济究竟是计划还是市场,以及计划与市场的比重多寡争论不休,莫衷一是。但不管怎样,市场经济的大门是越打越开了,企业作为市场经济的主体地位是不可逆转的了。我们走进大型国有企业武汉钢铁公司,参观了从日本引进的热轧生产线,和从德国引进的冷轧生产线,那生产线长达上千米,让人见识了什么叫做现代大工业生产。厚厚的钢坯被轧成几毫米厚的薄板,泛着金属特有光芒的薄板,象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切割后卷成一个个圆筒状。悬挂在墙壁上的长数百米的空中参观步道也是引自国外,让人心生感慨。我们的科技创造和工业制造能力何时才能成为世界一流啊?中外差距尚大,诸君切须努力!
学习是单调、枯燥而又艰辛的,坚守坚持不可或缺。四年间,我没有缺席或迟到早退过一堂课,也几乎从未有过不专心的时候,总是试图以一个成熟的理性的头脑去理解和探究文学、史学、哲学、法学以及逻辑学当中的问题,还有西方哲学史、西方思想史中的一些深涩问题。有弄通弄懂时的快慰,亦有囫囵吞枣不能甚解时的郁闷,但更多的是对自我的鞭策和鼓励。懂得越多也就懂得不懂的越多,所谓学然后知不足是也。每门课目修结后,一律需经考试,考试概以书面形式进行,一样十分严格,考生也很是自警。记得那年修完《汉语与写作》课目后,进行的考试就象高中时一样,命题作文,两小时交卷,煞是考人。试后公布成绩,最高分为90分,全年级共9人90分 ,我也忝列其中。
功夫在课外!自己学习、自觉学习是大学生的基本功。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周一到周五,每晚坚持自习到10:00,非特殊情况,不会改变。阅读使人广博。四年间,我从图书馆一共借阅了近两百本各类书籍,通读、精读和泛读轮番操作。周日就完全泡在了图书馆的阅览大厅里。偌大的大厅从来是座无虚席,静谧无声。那大厅高敞明亮,阅览桌又宽又厚又大,煞是气派。我青春年少,心无旁骛,正是勇猛精进之时。不敢自欺,不敢偷懒苟苟,力求日进日新。身处堂皇之所,安读心爱之书,岂不为人间一大乐事?怎不让人心生无限欢喜?心安之处是吾乡啊!
我有一远亲,在院情报处工作。她让我隔段时间就上她那儿阅览一次。大《参考》是由新华社主编的内部刊物,只有厅级单位才能订阅。它像普通杂志一样厚薄,有时一天就有几册,资讯十分丰富,是专为领导者决策提供参考的。借着这个便利,我看到了许多一般人看不到的国际国内的情资。览后真有一种天下大事小情还有一些隐情密情尽收眼底之感,看问题的视野更宽广了,视角更多维了,态度更理性了。平静的生活也不乏激情。
记得是1981年夏,由于长期的用脑,我已患上间歇性神经衰弱。一天凌晨3点多钟,静谧的校园深处隐约传来“抓小偷呀”的喊叫声,声音虽然微弱,但仍清晰可听,我和舍友y君闻声而起,跳下床来,冲出宿舍,循声而追出数百米远。可惜梁上君子借着夜色已然远遁,只好结伴怏怏而归,其他的舍友仍在睡梦之中。同年10月的一天,夜幕刚刚垂挂下来,校园里忽然开始躁动起来。人群从教室,从宿舍,从灯光球场,从阅览室不约而同地跑了出来。原来,在奥克兰举行的世界杯预选赛中,中国男足以三比零大胜科威特队。喜讯传来,校园沸腾,同学们青春正盛,热血奔涌,逐渐地来到桂中大道上集结,人潮汹汹。这时,不知是谁振臂高呼,“扬我国威”!“振兴中华”!真是一人呼,千人应,如怒涛,如海啸。
那一年的五一节,我和好友L君结伴来到武昌东边不远的鄂城和黄州,领略了西山和东坡赤壁的人文与自然景观,是短平快式的小旅。未曾想,鄂州是我人生游旅的第一站,竞也成为我毕生的事业所在。生活是欢愉的,也是多彩的。电影是那个年代最大的娱乐。每个周六的晚上,电影是必定要放的(极端天气除外),而且往往是连放,有时是三场连放。进校时每人都会领到一个小板凳(缴上五元押金),就是方便看电影的。很多电影都是新片,甚至是首映。印象深刻的是《女大学生宿舍》,这部青春电影在公映前,最先就是在我校和对面的武汉大学先行试映。看到画面里如此熟悉的场景(很多外景和内景就是在我校和武大拍摄的),同学们都觉得,身为华师人,脸上有光彩。
1982年初,由李连杰主演的武打片《少林寺》,引起轰动。当时尚未在鄂公映,同舍G君的中学同学当时在洪山礼堂供职,从内部弄到了两张影票,送我一张夜场。那是我第一次踏进有些神秘也有些高攀不起的省委礼堂。笫一次看到武打风格的电影,打斗场面激烈真实,极富视觉冲击力,让人耳目为之一新,不由得大呼过瘾。深夜,一个人走在回校的大街上,觉得浑身是胆,竟也"动手动脚"比划起来。毕业后,工作单位的一路之隔处就是一所影院,两年里又断断续续的看了几场,仍然感到有淋漓之快。
一次看完《庐山恋》后,同舍的N君一下子就被女主演张喻青春美丽的形象所征服,他立马成为张的铁粉,对张的爱慕溢于言表。同舍诸君看出他的心态,故意说出些贬损张的话来,撩得N君脸色铁青,以至有些失态,真是护花心切呀!我们在一旁大笑不止,彼时他才缓过神来。此事一时传为佳话。
为了配合二战史的教学,学校安排我们前往东邻的武汉军区空军司令部荣军大礼堂,观摩前苏联大型史诗级影片《解放》。《解放》全景式展现了苏联红军抗击和打败德国法西斯的全过程,电影长达七个小时,场面之宏大,过程之完整,战役(战斗)之惨烈,令人震撼。中午回校用完中餐,下午继续前去观看。一部电影看上一天,这样的体验也是我平生所仅有。多年以后我看到国产电影《大决战》,似乎从中看到了不少《解放》的影子。运动总是让人着迷。
中小学时期,印象中的体育课就是老师丢一两个球什么的,让我们自己放羊去,或者是让我们在操场上傻傻地跑圈儿。由于个人的无知与偏见,我对体育和搞体育的有着一种莫名的不屑。上大学后,认识有了180度的反转。校园操场上,体育馆里,空地处,到处都是锻炼的人,大家相互感染,相互影响,运动已成为我们的一种生活方式,大家都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为祖国健康工作40年”!强身健体,成为大多数人的自觉行动。排球、乒乓球、哑铃、杠铃、游泳我都很热衷。
我运动,我健康,我快乐!年轻的我充满了活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弹跳达到了80厘米,助跑起跳可以超过标准篮筐以上一根手指。由于弹跳力和爆发力不俗,我成为了系(班)排球队的一员,不时地活跃在排球场上。排球的网高为2.43米,我这个身高竟也能够完成扣球动作,也属不易的了。一天下午,班与班之间的排球比赛打得正欢。临近结束时,正好我方二传传球过来,二号位上的我高高跃起,挥臂,用力,扣击,一气呵成,排球落地开花,战斗到此结束。对方哪里服输,提出约期再战。我一路小跑,回到宿舍,舍友指着我的右手说,你这是怎么了?我定睛一看,右手背小指关节处,撕开了一条4厘米长的口子,里面的骨头隐约可见。虽在淌血,却毫无痛感,心想一定是自己扣球时碰到了柱子上的尖锐物,因撞击过猛造成麻木。我急忙赶到校医院,校医迅速作了处置,缝了四五针。说来也巧,就诊时,对面一高鼻深目黄发的洋人(外语系老师),也在就医,说着一口标准的国语,简直比国人还国人,着实让我吃了一惊。现在看来,当时的我真是少见多怪了。
有一天,一位同学突然问我,你不是说你游泳游的不错吗?为什么不报名参赛呢?一打听,原来学校早已贴出了通知,要选拔好手组队参加武汉高校游泳比赛。我立马赶到体育系,找到有关老师申请加入。教练说,你想参加的话,明天一起到地质大学游游看。第二天我跟车前往地大,由于从来未见过游泳池,更未在标准池中游过比过,连如何起跳如何转身都不清楚,也不知道合理分配体能,更别谈什么技战术的运用了。入水后扑扑通通,就是一顿狂游,50米折返后已然乏力,越游越慢,到边时几乎力竭,上岸后全身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一身接着一身,一身擦净立刻又生一身,似乎总也擦不干净,叫人好生惶恐。过后才知道,这是因为游前没有热身,没有循序而进,运动过猛所致。当时人难受到了极点,感觉到自己快要不行了,要不是当时年轻力壮扛得住,恐怕要出大事了。教练看到我如此卖力,第一次试水,成绩还算可以,当即答应我加盟。后又随队集训了两次,我是事不过三,其他队员已训练了好一段时间。几天后,比赛在武汉河运专科学校(后并入武汉理工大学)开打。我参赛的是100米仰泳,最后获得了第七名(只取前六名),与获奖擦肩而过,要是能再多练几天,结果恐会不同。不能为母校争光,只能是引以为憾了。
一天晚上,我与舍友L君一道,前往有三站路远的武汉体育学院,观看全国排球联赛,这也是我第一次现场观看专业运动员的比赛,坐在体育馆高高的看台上,看到运动员矫健的跑位、起跳扣杀、鱼跃救球钦慕不已。赛后,我走到球场中,站在这么多身高1米95左右的运动员身边,顿时感觉出自己的"小"来。心中感叹,真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啊!在汉的几年,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静芳大姐(祖父的侄孙女)家。大姐家住江汉路吉庆街鼎新里,从武昌到汉口,路可不近。先要从校门口乘坐公交到达江边汉阳门,再坐轮渡过江到达汉口的江汉关码头,上岸后沿江汉路北行到其家,真是车舟步三轮驱动,路上少不得耗上两三个小时。每次前往总是在周六的下午,赶到汉口吃晚饭,大姐总是做好了丰盛的晚餐在等着我,让人格外暖心。静芳说是大姐,其实我们的年龄差在40岁以上,她的年纪比我爸爸还要大上两岁。当年武穴沦陷之前跟随祖父一起西行逃难。虽历经艰辛,祖父始终予大姐以保护,以保障。战后东归途经武汉,大姐一人要求留下。此时的她经过八年的磨砺,社会这个大学已经教会了她许多东西,聪慧的她很快谋得了一份打字员的工作。解放后,她进入了湖北省医药公司。大姐形象端庄,气质不俗,颇有大家闺秀的模样,很快就和儒雅倜傥的姐夫结为连理,两人相濡以沫,恩爱非常。可惜佳人命薄,姐夫英年早逝,大姐痛不欲生。但她毕竟性情坚韧,在厄运中挺了过来。现在看到我的到来,喜出望外,带我到其公司,逢人就说这是我家的弟弟,是华师大的学生,颇觉脸上有光。
吃完晚饭,她总是告诉我已买好某某影院的电影票,看电影去。江汉路附近的电影院全都光顾过了,汉口最豪华的大光明电影院也去过两三次。星期天一般是逛街或游览,中山公园,东湖,归元寺,古琴台等名胜都是大姐带着去的;四季美汤包,老通城豆皮,中山大道上的热干面等特色小吃,也多次前去品尝,真是吃在口里,香在心里。我想,这一是托先祖的福荫,二是托血浓于水的亲情,三是姐弟俩他乡相遇,我的到来也是对孑然一身的她的一种慰藉吧。后来,大姐九十五岁无疾而终,生前我多次捧着鲜花前去看望,她笑着说,我一生爱花,还是兄弟你懂我呀!
大学生活后期的一项重要内容,要算是毕业实习了。实习分散在武汉各地,我们五六个人被安排在硚口区的武汉第十七中学,同时来校实习的还有另一所师范学院的几位同道。实习为期两个月,教学对象是高中毕业班,我的任务是两节授课。先是反复地备课、听课和评课,接触和了解学生。经过精心准备,并两次独自面对小树林试讲,自以为可以了。临到走上讲台,面对着几十双眼睛,面对着正襟危坐的一排听课教师和同来实习的同学,心中还是不免有瞬时的忐忑。好在准备充分,神情还算自然,表达也很流畅。从形象到台风,从语速到语气,从预习到复习,从互动到作业的布置,可以说皆有虑及。万事开头难,笫二次授课就显得轻熟多了。在十七中,我迈出了从一名学生到一名先生的第一步。另一项重要的任多是完成毕业论文。撰写论文是一件新鲜事,论文题目不做限定,由个人与导师商定。于我而言,最大的痛点是材料与资料的不足,限于当时的资讯和条件,也囿于个人的见识,做起分析和研究很难深入。我选定的课题是抗日战争中的统一战线问题,也就是党的政策与策略问题。论文虽有两万字,但今日观之尚感肤浅,缺少独到之处。写到这里,不由觉得冥冥之中,似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牵引,让我在统一战线部门工作长达20多年。
四
1982年6月,毕业的日子终于来临了。同学们的心情各异,一些大龄的同学心情急迫,家有妻室,儿女牵挂;有的同学佳人悬望,欲结秦晋,自然心生去意;有的同学早已联系好去向,急欲就位一展所学;更有如我辈者,年纪尚轻,仍感学犹不及。但为时代尽力,为社会服务,不负家国,竭尽绵薄,当是我们每一位同学的共同心愿。几位班干部买来材料,精心制作了30多本毕业纪念册,我们7803班的同学人手一册,扉页是全班集体合照,后面贴有每一个人的单人照片,同学们纷纷在空白处题字,寄托同学之间的深情和祝愿。这个覆盖着灰色布面的手工纪念册,我至今保存完好,偶尔翻阅,看到当年一张张青春的面容,抚今追昔,不由感慨系之。
在略带几分庄严的毕业典礼上,系主任为我们一一颁发毕业证书,授予学位证书,仪式简单而庄重。我接过证书,只觉得它是轻轻的,又是沉甸甸的。四年的心血终于换来了一张宝贵的文凭!毕业证的红色封面上,印有"中华人民共和国高等教育毕业文凭"的烫金字样。翻开证书,左侧是盖有钢印的个人两寸照片,右侧的正文上写着,学生某某某,现年19岁,考试成绩合格,准予毕业。右下角盖有院长的鲜红四方大印,下端是“文凭登记学字00004号”。
来时是少年,走时正青春!
桂子山风拂煦,南湖水韵润滋。经过时光的雕琢,我的身高由1.54米长到1.75米,体重由42公斤长到了近70公斤,两三年的时间蹿高了20厘米,增加了20多公斤。老实说,我是在桂子山长大成人的。回到老家,中小学的同学和老师都说我像换了一个人。长高了,长壮了,人也精神了。从内到外散发出一股朝气。对镜一照,嗯,算是象个人样了。
桂子山,我走了!
我轻轻的从衣襟前摘下校徽,小心地把它和毕业证、学位证等一起珍藏在箱底。1400多个日日夜夜的攻读,换来了40多门功课几乎全优(一门良好)的成绩,心中一阵欣慰。心里默默地说,华师,我没有辜负你!韶光,我没有虚掷你!我是你怀抱中永远不想毕业的学子!我又一次走遍了校园的大道和小径,走遍了校园的边边角角,校园仍是来时那样葱茏,只是树木更加高大,花草更加娇艳,大楼更加雄伟。走在下山的路上,我一步一回首,两步一回头,尽量放慢脚步。想起古人上山拜师学艺,没有学成就不能下山,那今时的我呢,学成了吗?经过学校大门时,再一次深情的仰望和凝视伟人题写的校名,眼眶里不由得湿润起来。怀着几分不舍和惆怅,几分憧憬和迷茫,也怀着几分期许和盼望,我告别了心目中的那座丰碑,走向了未知的人生旅途……
再见了,我亲爱的老师!
您传授我系统的知识,教我获得知识的方法,教我如何“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教我承扬“忠诚博雅,朴实刚毅”的华师精神。它已根植于我的内心,也必定会发芽生长,成为梁栋之材。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衷心祝褔老师平安喜乐,福寿绵长!再见了,我亲爱的同学!四年间,我们朝夕相处,一起上课,一起讨论,一座教室里,一个寝室里,互相切磋,互相砥砺,结下了深厚的友情。特别是同班同学间,尤其是同舍同学间。虽然前后多次更换宿舍,舍友也换了几茬儿,但没有和一个同学有过红脸和不快,真是情同手足。虽然天南海北,至今仍与他们不时的往还。我亲爱的同学,祝
祝你事业发达,人生辉煌!
再见了,我亲爱的母校!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我虽然驽钝,但从饱学和聪慧的你身上,我还是学到了本专业及相关专业的系统的知识,学到了学习和再学习的能力,学到了把读书和思考作为毕生的生活方式,学到了保持人格和思想的独立,学到了不争不急、不卑不亢的处世风格,学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从容态度,学到了知恩报恩、知福惜福的人生道理,学到了淡泊名利、随性率真的洒脱性情,学到了内外兼修、文武兼为……
我可亲可敬可爱的母校,在你温暖宽广的怀抱里,有我太多太多的第一次!有我太多太多的索求和获取!你的恩,你的情,是我终生享用不尽的财富啊!我将何以为报?……
四十二年过去,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我从稚涩到成熟,从井蛙到览博,从青丝到白发,从奋发到归于平静,仿佛过电影一样,一幕幕从眼前也从心底闪过,而四年的大学生活当是其最重要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