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卫平(笔名杨扬),二级编剧,鄂州市作协常务副主席,全国文化系统先进工作者,湖北省舞台艺术百名人才,国家艺术基金项目参与者和评审专家。
“水桶变酒桶”:基层治理的文学转译
——《情暖万家》三重支点
□杨卫平
在新时代的大潮中,社区治理已成为构建幸福家园、和谐社会和文明风尚的基石,共同缔造已成为一股不可阻挡的、生机勃勃的力量。这一力量不仅来自政府的引导,更来自社会各界的共同参与和努力。在此背景下,由中共鄂州市委宣传部立项、鄂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统筹、鄂州市作家协会组织采写的《情暖万家:鄂州市社区治理报告文学集》应运而生。它不仅生动展现了社区治理的实践成果,更精彩书写了共同缔造的美好愿景。
社区治理并非易事,涉及多个领域,需要各方的协同合作。报告文学集《情暖万家》正是这样一部能够引领社会力量、跨部门参与、形成治理格局的协奏曲。它汇集了鄂州市作协近40位作家的创作动能和心声,是鄂州市作协与时代同频共振,沿着《梦想花开》《德耀吴都》《春满田野》等报告文学集,一如既往、一脉相承,精准拿捏的又一协奏曲。
这些作品从社区文明新风、生态环卫、志愿服务、扶贫帮困、就业创业、护苗行动、银龄互助、平安保障、幸福食堂、文体活动、巾帼风采、网格管理等方面讲述社区治理故事,谱写社区精彩篇章,让读者深切感受社区治理的生动变化。作家们用脚深耕、用笔记录、用心感受、用情温暖、用爱传递,产生一系列情景交融、情理兼顾、情怀高远的作品。
在当代非虚构写作的版图中,《情暖万家》以其独特的叙事策略完成了基层治理美学的文学转译。这部报告文学作品集,融经验材料的逻辑性,新闻通讯的真实性,报告文学的纪实性,舞台视听的故事性,影像快闪的灵活性,诗歌散文的抒情性,通过细腻笔触、生动情节、理性分析、思辨色彩,构筑以阿基米德式的创作支点撬动社区治理的叙事重门。通过“三情共鸣”的情感支点、“三点联动”的叙事支点、“水酒转化”的隐喻支点,构建起基层治理书写的三维坐标系,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经验和有益启示。这种创作实践不仅拓展了报告文学的文体边界,更在现实记录与艺术升华之间,开辟了社会治理话语的文学表达新径。
一、情感支点:基层书写的温度生成机制
情景复调的叙事建构。《情暖万家》突破了传统报告文学的单线叙事模式,通过多重空间并置实现情感共振。在《花园里花朵真鲜艳》中构建的多重“家园”体系,实则是多个相互映射的情感剧场:阳光家园的公共性、圆梦家园的个体性、和谐家园的互动性形成叙事复调。这种结构创新使社区治理不再是政策术语的堆砌,而成为居民、社工、环境的多声部合唱。当“花园杯趣味邻里节”的欢笑声穿透文本,读者触摸到的是政策温度转化为生活诗意的完整链条。《山水清音诗意相伴》则通过“幸福里―颐养园―传承地”的时空折叠,将社区治理的历时性过程凝练为共时性图景。这种叙事策略使治理成效获得立体呈现:翠蔚园里沉淀的老旧工业小区的记忆、适老化改造中流动的人性关怀、诗情画意中传承的东坡文化基因,共同编织成基层治理的情感经纬。作品在空间诗学层面印证了列斐伏尔“空间生产”理论——治理空间不仅是物理容器,更是情感关系的再生产场域。
情理互渗的思辨张力。在情感支点的构建中,《情暖万家》呈现出独特的“治理诗学”特征。《巧握“金钥匙”打开“烦心锁”》将社区治理方法论转化为文学隐喻体系:“五心”促“五共”的治理框架,通过“齐心―同心―精心―暖心―舒心”的情感递进获得文学转义。这种转译使“共同缔造”理念摆脱概念悬浮,在“老公安局小区―兴城花园―麦面综合小区”的具象场景中生根发芽。当“烦心锁”被“金钥匙”开启的瞬间,政策文本与文学文本完成互文性对话。
这种思辨维度在《放歌濠塘》中获得更深刻表达。作品通过“四个濠塘”将感性体验与理性思考相结合,使整篇作品既富有诗意、又兼具逻辑性,让人领略到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现代生活的活力。经“拆―合―情”的三重变奏,将旧城改造的物理过程升华为情感重构的精神历程。作者以诗性智慧破解治理难题,使“不可错过的濠塘”既是空间地标,更是情感地标。这种创作实践印证了“理论旅行”的论断——治理理论在文学场域中获得新的阐释可能。
情怀升华的精神图谱。《情暖万家》的情感支点最终指向精神共同体的建构。《寒溪漱玉》开篇的暴雨场景极具文学野心:凌晨四点的社区书记肖叶如“暴风雨中的树叶”,这个意象既是个体生命的脆弱写照,又是治理精神的坚韧象征。当叙事从危机处置转向文化寻根,“寒溪漱玉”的古迹新生喻示着传统治理智慧与现代社区理念的融合再生。这种文化自觉使文本超越事件记录,获得人类学意义上的深度。《“官”爱夕阳“柳”邻相伴》则通过语词考古完成精神溯源。“官柳”意象从晋代陶侃植柳到宋代苏轼“武昌官柳知谁种”的历史语境中走来,将官柳文化赋予以安居乐业、政通人和的地位和美意,在当代社区养老体系中获得新生,谱写了传承尊老、敬老、爱老、助老的时尚新曲。这种创作手法暗合“效果历史”原理,证明优秀传统文化仍是破解现代治理难题的密码本。
有的作品突出特色,从难点入手,让亮点纷呈。比如《且看夕阳无限好》以“新生”的“老弱少”社区的“养老问题”作为“支点”,从老有所依——共享康老园,老有所托——共建大家庭,老有所学——共赏夕阳红,透露出一枝一叶总关情的文化气息,折射出社区治理人员的高尚情怀。还有《“民生茶馆”香飘吴都》围绕“老旧与新创、传统与现代”这个“支点”,直击吴都老旧社区与现代城市管理的痛点和难点,带我们跨越千年时空,感受古城厚重的历史文化,让焕然一新的吴都烟火古肆温暖民心,体现了作者和社区工作者关注千年吴都焕发生机的人文情怀。
二、叙事支点:共同体书写的结构创新
民声采集的叙事民主化。《情暖万家》有的作品在叙事层面实践“交往理性”的民声采集。《石山“得道”,福泽一方》中“流动圆桌”不仅是治理工具,更是叙事装置——居民诉求在圆桌会议上转化为文学素材,使文本成为民主协商的延伸场域。《阳光下的南塔》将“大树议事会”设置为叙事枢纽,树荫下的讨论既生产治理方案,也生成故事线索。这种创作策略使报告文学获得双重真实:既记录协商民主的实践过程,也呈现民众话语的文学形态。
民心凝聚的叙事仪式化。有的作品凝聚民心,点亮心灯,驱散社区居民内心深处的阴霾。《小区会客厅,社会治理“推进器”》通过空间叙事学原理,将物理空间转化为情感容器。会客厅从“接单平台”到“情感枢纽”的功能演变,从事件罗列到精神升华的结构转变,将居民在会客厅分享的生命故事及治理实践升华为文化仪式。《双向奔赴的美好》则通过非遗活化实现叙事创新:雕花剪纸技艺转化为”护苗行动“的教育载体,土布工艺演变为志愿服务的文化符号。这种创造性转化使治理叙事,在传统与现代的过渡地带建构新的意义体系,深刻诠释了华容社区新时代的花容月貌,是一种双向奔赴的愿景,也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新起点。《幸福的路越走越宽》创新“亲儒一家”社区治理品牌“支点”,构建“一家恩”强组织、“我爱你”优服务、“我帮你”强治理三大体系,把“闲事”当成“家事”,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和“缔造者”,形成共同缔造美好生活的强大合力。
民情抒写的叙事人格化。《情暖万家》情感叙事,点亮真情。有许多丰富的情感故事,用生动的情节抓住人心,为社区生活注入真情,唤起读者的情感共鸣,探索情感之美、人性之美。《古城故事新篇》绘制一幅幅动人的画卷,在充满乐趣的“口袋公园”里,说唱一曲曲新篇故事,说不完古城蝶变,道不尽古道热肠,唱不够古韵新风。有的故事生动有趣,耐人寻味,具有可读性和感染力,特别是在人物塑造上实现重要突破。《樊川娘子军》用人物形象和小说语言作“支撑点”,让故事充满情感张力。比如,“娘子军”群像塑造,通过细腻的描写和真挚的情感,将社区居民的内心世界展现得淋漓尽致。《就业超市故事多》将报告文学推向“新新闻主义”边界。方师傅的轮椅人生、李厂长的幸福余生,这些故事通过场景再现和内心独白,获得了扣人心弦,直抵灵魂的文学深度。特别是志愿者梁大姐的“半日温情”,这些细节使治理主体从抽象符号变为鲜活个体。当残疾人的工资交给八旬老母时,“三国挣的钱”不仅是经济收入,更是尊严重建的宣言。
三、隐喻支点:治理美学的符号重构
容器嬗变:从工具理性到价值理性。“水桶变酒桶”的隐喻体系构成《情暖万家》的深层结构。传统治理的“水桶”隐喻强调功能性和标准化,而“酒桶”隐喻则指向文化性和差异性。《“江城”故事多》把握精神层面的获得感和幸福感作为全篇的创作“支点”,体现了四种精神:“见事就管”的志愿服务精神,以民为本、无私奉献的红烛精神,小板凳承载着一种法治精神,搭建以“桥为侨”的渡桥精神。特别是“小板凳故事会”将法治教育转化为市井叙事,使法律条文在家长里短中发酵成文化佳酿。这种转化实践了治理话语经由“语言系统”升华为“神话系统”的文学转译。
酿造工艺:时空压缩中的意义生产。《庾风拂井,匠心独运》通过“微幸福”平台展现治理的发酵过程:从意见征集到落地实施,这种“治理快闪”在文本中转化为叙事加速度。《阳光洒满西山坡》采用人类学田野视角,将人物故事与社区治理事件融为一体,将几年来社区的改造压缩在观察随记里。这种时空压缩术使治理叙事获得酿酒工艺的历时性魅力,印证了“时空压缩”理论在文学领域的适用性。
品鉴维度:治理美学的价值重构。《情暖万家》最终建立起新型治理审美体系。《放歌濠塘》采用了多元而富有层次的写作手法,在古城更新中植入“时空胶囊”,展现了鲜明的时代感与深刻的历史脉络,使治理成效获得历史纵深感。《美丽的“莲花”》以象征主义手法,将社区服务中心塑造成水中莲台——上承政府阳光,下接居民活水。《月照司徒唱新歌》利用长镜头和散点透视,进一步强化了作品的表现力。《散落的诗行》以如诗如画的语言,表现出山水交融、意境悠远的韵味。《逐梦东塔》层层递进,引人入胜,似有登临梦境的隐喻,展现了社区治理的成果和居民的获得感。《城东有颗升腾的星》采用倒叙、辗转回环、开门见山的日常叙事风格。这些作品成功实现了从行政“水桶”到文学“酒桶”的转化,达到了一定的品鉴水平。
作为社会治理的文学样本,《情暖万家》的创作实践表明,基层治理题材不仅具有社会价值,更蕴含丰富的文学可能性。通过情感支点、叙事支点和隐喻支点的三重支撑,在报告文学发展史上具有范式意义。当“水桶”注入历史记忆、人文关怀和创新思维,酿出的不仅是社区治理的实践智慧,更是非虚构写作的美学新质。这种转化证明,基层治理的文学书写可以成为社会价值生产的特殊场域,在记录时代的同时塑造时代。在这一过程中,社区治理的经验不再停留在冰冷的数字和条款中,而是转化为有温度的人物形象、有张力的故事情节和有韵味的文化表达。
这种转译不仅丰富了报告文学的创作手法,更重要的是为基层治理提供了一种新的表达方式——通过文学的力量,让治理实践获得更广泛的社会认同和文化传承。当社区工作者的事迹被赋予文学的光彩,当治理经验被转化为动人的故事,基层治理才能真正“情暖万家”,实现从工具理性到价值理性的升华。未来的创作若能进一步强化理论自觉,在治理叙事中注入更多哲学思考和跨文化视野,或将在社会治理与文学创新的交汇处,开辟出更具开创性的写作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