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玲
花香最沁脾，还属栀子花。五月的风裹挟着清甜的栀子花香，隐约约，密沉沉，那香气，浓而不腻，那颜色，白而温润，恰到好处的一抹绿边那么相宜，深吸一口，五脏六腑仿佛被香气浸润，通体舒畅。
喜欢栀子花，源于它那独属于寻常百姓家的烟火气。总会想起王建《雨过山村》“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着中庭栀子花”一句，总会脑补出一个农家小院：那一株有些年份的栀子花树静静伫立，繁盛的绿叶间探出一朵朵或花骨朵或半开或全开的栀子花，满树的绿白相间，满院的清香四溢。这份喜爱，还扎根于儿时与奶奶相处的岁月。奶奶出生书香门第，历经战乱颠沛流离，即便如此奶奶至终都对栀子花情有独钟。从前奶奶一直想种植一棵栀子花树，用别人说的扦插法总是没成功，因此在我那时看来，栀子花不轻易栽活。可小河对岸自家房下几户人家有一家的栀子花树却长得枝繁叶茂，我总是想是不是那里的土质肥美一点？每每花开时节，奶奶就会念叨去小河那边房下亲戚那里摘栀子花了。我总会在某一个清晨，起个大早，跟着堂姐，走过门前青石板老街过那座石砌的小拱桥。过桥往右边沿着河岸那条长长的小路再走上半个小时，那是我们东沟村六七两个小组所在地，在那个我们也叫"奶奶"的长者带领下，我们来到他们家的后院，一跨过后门，馥郁的花香便如潮水般涌来，瞬间浸透我身心每一个细胞，奶奶多少次梦想着的打开门就闻到的清香，我算是替她品味到了。记得后院那棵如伞盖的花树，幼小的我看来那棵树可真高啊！同去的四姐从小泼辣，她已经爬上树开摘了，我怎么也够不着，只能拿着袋子围着花树转圈，仰起脸使劲吸鼻子，那香味浸润我的心肺，更是芬芳了我童年五月的每个日子。那个“奶奶”在一边说：多摘点，这花每天都会开的，把没有开的也摘一点。四姐连声应着“好好好”，手上也不闲着。不一会，拿去的袋子装满了，我抱着鼓鼓的袋子，仿佛抱着一袋的清香。刚刚摘下来的花儿可真是逗人爱，微微张开的花瓣连带着青枝绿叶，真像一个个娇羞的小姑娘，我们一路走回撒下一路芬芳。
刚进门，奶奶喜滋滋地赶紧打开袋子，仔细地分拣，未开的用一个白瓷碗装上点清水，一并放进去，挨挨挤挤衬着碗可真好看，全开的房间各个角落甚至枕边都放一点。半开的奶奶会别进自己的发髻，还会装在对襟布衣前面的口袋里，这样她走在哪，一路生香，这是她的最爱。我们呢，会把栀子花扎进我们的发梢，不知怎么回事，就算是当年，没有人会说白花不妥，相反白色带一点绿边的栀子花戴在头上就是好看，可能这种戴花的习俗由来已久，更可能是因为这香气，太适合我们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子，两个美美的麻花辫，扎上似开未开的栀子花，走起路来花儿随之上下跳跃，香气隐隐约约，那可真是农家孩子最美的时光。
栀子花是小家碧玉，现在很多地方的城市花园有一片一片的栀子花，可是那是小小的一株，开花也不大，连在一起虽也清香四溢但我还是喜欢农家院里那样一树的栀子花，热热闹闹，一树花，满院香，那是属于农家独特的“诗意”。
转眼奶奶离开二十多年，每年五月栀子花依季而开，已走上工作岗位多年的我，有了一个新的理解：栀子花开毕业季。五月的校园有了淡淡的清香，也有了淡淡的忧伤，拼搏、迷茫：这是属于少年们的青春疆场。人到中年的我嗅着花香，欣赏属于他们淡淡的青春或从容或焦虑的模样，也在香气沉淀中慢慢打捞自己的从前过往，香气盈怀，似乎我的青春也将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