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胡雪梅中篇小说《种玉苞的少年》
□邓辉
读完2021年10月上·原创版《长江文艺》上刊载的胡雪梅中篇小说《种玉苞的少年》，我的眼睛酸涩胀痛，可是主人公北海种玉苞的故事仍在我的大脑中萦回不散，让我不忍释卷。一个十一岁多的少年，为了维护父亲的尊严，自己一边读书一边独立生活种玉苞，目的是要用百倍的玉苞去偿还换回父亲“偷”了九个玉苞失去的颜面。这个过程之中，少年有对失去母亲的无限思念忧伤；有对父亲当众被打凌辱时的心灵刺激伤害；有对生活艰辛饱受痛苦的煎熬；有对孤独绝望自强自立的惊醒；更有对明了真相后的忏悔和成熟。稚嫩的少年在种玉苞的过程中经历的种种烦恼，是他心路历程成长的真实反映。他成长的外在表现是通过种玉苞还玉苞来挽回父亲的尊严，而这一行为的内核驱动力，实际上是来自少年内心深处强烈的自尊心。由孩子的自尊所演化而来的故事，完美地诠释了北海少年性格由稚嫩走向成熟，由片面自私偏激走向善解人意的过程。
小说情节简单，人物关系也不复杂，线索清晰，可是作者巧妙选择孩子的视觉来观角成人世界讲故事，显得新颖别致，再加上一连串悬念的设置，故事情节就呈现出波澜起伏的跌宕之势。从小说题目就可以看出，种玉苞是贯穿全文的主线，少年北海是为了挽回父亲的颜面决定种玉苞到他买种子、铲地下种、施肥除草种玉苞，到最后收玉苞和还玉苞。与这条明线相互交织、相互促进的暗线是少年北海的心路发展成长的历程。看到村副主任宝山殴打父亲，而父亲“偷玉米”后被打的懦弱表现，正是少年自尊心受到刺激伤害要种玉苞还玉苞的动因。在种玉苞的过程中，遇到了屙屎上肥效果差、无钱买化肥的困难、父亲暂时失联地沉重打击，这些事情的发生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也为少年心理成长提供了特殊的环境和变化的可能支撑。当北海少年最终明白父亲没有偷宝山家的玉苞，而是偷了宝山的老婆醒姑姑后，少年感情发生了变化，由原来对宝山的恨变得同情宝山失去老婆的可怜，宝山孩子失去妈妈的可怜。但他依然要执着地拖着一板车玉苞去还债，这充分说明少年已经成长起来，但是，他的自尊的核心性格一直没有变，变化的是不利于自尊的那些自私、偏激和仇恨的狭隘。结尾虽是出乎意料之外，但也是在情理之中。少年北海给宝山送玉苞，而村里的首富宝山正在举行一场轰轰烈烈的隆重婚礼。情节到此戛然而止，充满着戏剧性，给读者留下丰富的想象空间。
小说中的人物塑造最为丰满的就是主人公少年北海。他自幼母亲去世，缺乏母爱。父亲为了生计常年外出打工，缺乏父爱。特殊的生活环境和家庭，让他从小就学会了独立生活的能力，也养成了自尊坚强倔强的性格。他几乎吃百家饭长大，村子里的婶婶姑姑叔叔伯伯都同情关爱他。受父亲的影响，他不愿接受贫困户的资助，在学校也不愿接受老师申报给他的资助。他的独立意识里充满着敏感的自尊。当他误认为父亲偷了村里副主任九个玉苞被殴打侮辱时，愤怒和仇恨充满了他的胸膛，强烈的自尊激起了他的斗志，他决心凭借自己的能力种玉苞还玉苞来找回父亲和自己的尊严。当他受到他人的嘲笑、挖苦时，就用醒婆婆教给他的话去怼骂，来维护他所谓的尊严。作者塑造北海少年时，既注意了孩子的年龄心理特征，同时又兼顾到农村留守儿童的生活实际状况，所以，作者笔下的农村少年形象是真实可信的，也是很接地气的鲜活人物。比如少年用屙屎来给玉苞施肥，用辣条吸引班上同学来给玉苞屙屎施肥，少年对奥特曼的崇拜，他在父亲短暂失联的一个夜晚冒着风雨狂奔去找老师，他在宝山上礼后拼命数宝山的钱较劲，他拉一板车玉苞去还宝山等细节描写，都来源于现实生活，而这些细节又都很好地突出了人物不同阶段的性格特点变化。我们欣喜地看到：主人公的心路历程变化充满着痛苦烦恼挣扎和巨大的转变。由稚嫩到成熟；由偏激仇恨到善解人意。总之，中心人物的成长经历始终围绕人物的核心性格自尊展开，尽管错综复杂，却在一个人身上达到矛盾的统一。文中对父亲、醒姑姑、醒婆婆、宝山、木匠干爸爸、高警官、班主任刘老师等人物的刻画，也都拿捏的很有分寸感，这些人物个性语言鲜明，很好地衬托出了主人公生活的社会环境，促进了主人公性格的发展。
小说的语言与农村的生活环境都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这不仅为叙述故事、塑造人物起到了必要的烘托作用，而且还增强了艺术感染力。小说以汉江平原为故事背景，其中的夏季农村田园景色的描写，乡村小镇的风土人情都为我们所熟悉、所热爱。小说的语言叙事简练，环境描写优美且特点鲜明，人物语言个性化。在故事的叙述语言与人物对话中不时有汉江平原的地方方言出现。比如“尿差点从嘴里飙出来”，“爸爸垂头丧气地抱着玉苞，坐实了小偷之名，犟都不犟。”“你打臭屁屙蛤蟆”，“你才是个老苕货咧！三十块钱就想买这好的车。”这些地道的方言给我们湖北读者以熟悉的亲切感。
小说的视角独特，以一个少年的成长经历来反映当下农村农民生活的真实处境。其中，留守儿童的身心健康成长和外出打工人的情感婚姻问题已成为当下农村突出的矛盾问题，理应引起社会的关注。作为一名敏感的有责任感的作家，胡雪梅的笔触已大胆地暴露出这个社会矛盾，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这些矛盾，乃至于尽力去解决这些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