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鹏
40年前的暮春,江边轮渡码头绿荫冉冉,林莺啼鸣。轮船音笛拉响后,他顾不上欣赏春色美景,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奔向停靠的轮船。离家三年的游子,内心充满了与母亲重逢的喜悦。
瞬时,他在拥挤的人群中,看见一位身材纤细,扎着一个长辫子的姑娘,手提大帆布包,背着大行李,大汗淋漓,步履蹒跚。
“同志,你的行李太重了,把帆布包给我吧。”
她感激地望着他说:“谢谢解放军同志!”
她如释重负,跟着他进入船仓。在交谈中,他得知她去看望姑母,更惊奇的是,她姑母家就在他的邻村。
轮渡靠岸后,他与她乘坐一个多小时的客运汽车。她很健谈,讲了大别山很多趣闻。下车后,他送她到邻村村口,转头疾步如飞往家赶。
第二天早上,他和病中的母亲吃完早饭,正准备清除杂草,她手里提着一网兜鸡蛋,站在了他的眼前。
“解放军同志,我姑姑要我来感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言重了。”
她把鸡蛋放进屋中后,娴熟地拿着铁铲清除杂草,然后用扫帚扫除杂土和灰尘。
“活帮你干完了,我今天还要赶回江北去。”
他从兜里掏出10元钱:“鸡蛋我收下,这钱你必须拿着。”
“见外了,军民鱼水情嘛。”她甩了一下长辫子,转身就走了。
15天的探亲假结束后,他返回部队投入紧张的训练之中。一天的训练结束后,连队通讯员给他送来一封信,他很惊讶。当兵三年,连队的信他最少,每当战友们拿着家书奔跑露出无比的喜悦时,他却倍感孤独寂寞。他7岁时父亲病逝,母亲长年卧床不起,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当生产小队长的大伯父对他倾注了父爱。家书抵万金对他来说是一种奢望。
他拆开信封,一行行清秀字迹映入眼帘。是她写来的,她鼓励他在部队好好干,不要辜负父老乡亲的期望,不要牵挂病中的母亲,她会常去照料老人家的。信还未看完,他不禁泪眼婆娑。
又是一年芳草绿。这一年,他光荣入党,因多次排除险情,荣立三等功。他写信告诉她,她把喜讯告诉他母亲,内心里像蜜一样甜。她回信告诉他,她要从江北过来照顾他病重的母亲。他惊呆了。他告诉她,自己家是村里最穷的人家,家里仅有二间破旧的土坯房,睡的床也是三只“脚”,另一只“脚”是土砖垫着的。
她回信告诉他,她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江北那边有句古训:烧锅莫烧敞口锅,嫁人莫嫁冇公婆。她不信这个,她愿意嫁给他。
他和她的爱情故事在部队和当地传为佳话。当兵第五年,部队批准他回家与她结婚。婚床还是那只有三只脚的床。他拥着她说:“我太亏欠你了,太委屈你了。”
“傻瓜,我们是夫妻了,有苦有难一起扛,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婚后第12天,他母亲病逝,她回娘家告诉了她父亲。她父亲是江北有名的染布匠,在当地颇有人脉资源。父女二人连夜租车运来12卷衣布和棺材,料理了他母亲的后事。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从原广州军区坦克团退役后,被安置在市客运公司当驾驶员,创造了百万公里零事故记录,获得全省红旗驾驶员称号,并以全市公交系统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市交警支队。

